受害者与加害者之间只有半步之遥

第四波疫情反弹期间，我去温哥华岛上旅游考察。在马蹄湾坐船去乃磨（纳奈莫），再去维多利亚，然后驱车去尤克卢利特和吐芬奴（托菲诺）。

这一路上，观光在乎其次，考察原住民历史文化和华人历史足迹是我旅行的重中之重。比如在邓肯镇，不光欣赏原住民的图腾柱艺术，我还特意上山去华人墓地看。

令人感动的是，就在墓地附近，与居住在当年木材厂遗址上的老外户主闲聊，他购买了近十英亩山地，闲暇时就在遗址附近淘宝，收集了不少当年华工的生活用品，包括陶瓷容器，中医用的药瓶等等，拿出来给我欣赏，并透露要在退休后于此地建一个私人历史博物馆。

岛上旅行，让我再度思考卑诗省乃至加拿大联邦起源的问题。显然，过去以欧洲中心论撰述的卑诗省省史和加拿大国家史，有着很大的缺陷。“白人国家”、“白人省份”这样的说法，与历史真实仍然有巨大的差距。当然，这不是否定当年欧洲清教徒登陆新大陆，为北美建设做出卓越贡献的历史，而是看到北美新大陆的建设对今天乃至今后全球化走向的更宽阔的历史启示。

在北美数百年的发展历程中，有着血腥的杀戮甚至种族灭绝。但是，客观看待历史，北美的现代国家发展史，就是一个多元族裔和文化发展的历史缩影。没有原住民数以万年的耕耘和在近代做出的巨大牺牲，北美就没有今天；没有华裔等众多少数族裔的献身般投入，今天的北美也是另外一回事。可见，卑诗省和加拿大的历史，确实有重新审视的必要。可喜的是，原住民的贡献和受难、华裔的贡献和受难，在今天终于开始受到公正的重新审视，而一旦历史拨乱反正，原住民和华人的文化资源和其他资源，也会被重视，从而纳入加拿大未来发展的核心价值重铸之中。

我在温哥华岛的旅行期间，也不断深入思考原住民寄宿学校的历史悲剧和当年排华法出现的“宪法耻辱”。为何在欧洲遭遇迫害的清教徒，在北美新大陆就成了“加害者”？为何北美白人浴血奋战告别殖民地宗主國的独立精神，却在对待原住民和华人等少数族裔的问题上，完全变成“殖民主义”思维方式？这其中当然有人性的使然，却也有思维方式的“陷阱”。

美国、加拿大的白人独立建国者，对待英法等欧洲宗主國的时候，属于“进步”的力量，但在对待原住民和华裔等问题上，却是“落后”的，与殖民主义者没有区别，所以他们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在过去一百多年的历史中，白人对殖民主义的历史仍然没有足够的反省，以至于种族歧视延续至今，在新冠疫情的激化下，表现得更为激烈。因此，为了未来，北美要进行新一轮对殖民主义的反思和清算。

老实说，这种“矛盾现象”，也非白人仅有。举例而言，深受过文革之苦的一些华人，在反共的时候，却难以革除文革思维方式的困境，结果出现了以当年文革共产党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来“反共”的怪现象，“唯我独尊”，“顺我者昌”，对不同意见者用轰炸式的方法整人，不允许不同意见，把人在政治上“整死”为快，从而将自己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更令人深思的是，这种思维陷阱，也成为种族歧视者的“合理”化跳板。这种现象，也与加拿大宽容多元的主流价值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