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文化的特殊载体──论中国象牙雕刻的审美艺术

作者：胡昌民（象牙雕刻专家 . 加拿大）

转载《文化中国》学刊 2021年第3期

摘要：

在1989年国际签署保护濒危野生大象公约后的「后象牙时代」，我们是告别千年牙雕艺术？还是从传统牙雕中挖掘其中独特文化价值和社会科学价值，从而焕发它新的艺术生命？这是当下振兴中华文化中将自然物质转化为非物质文化的相关议题。象牙雕刻作为一种特殊产业，是在千年传承中经过多代能工巧匠长期艰辛努力所创造的的独特民族艺术，其中蕴含的美学意义和社会科学价值，与当代歷史考古学一样值得研究和传扬。

关键词：象牙雕刻；美学内涵；工匠精神。

前言

雕刻审美印象是一个美学范畴的话题。民族雕刻文化中，不同艺术形式，不同工艺技巧，不同品类雕刻所展现出的审美观感千状万端，这种由特定雕刻形式产生的视觉印象，或粗犷雄浑，或精緻细微，或一目瞭然，或耐人寻味，这些审美印象的多样性，充分迎合了中华民族不同的审美需求。其中，民族象牙雕刻作为一种独特艺术形式，它「精细、工整、富于神奇色彩」的特质中，蕴含着丰富的美学价值，相当符合中国人的审美眼光。所以，它总被人看了啧啧称奇，成为民族文化难以忘却的记忆。

中国牙雕是民族文化中一项比较特殊的文化载体，它作为一种有立意、有内涵的艺术形式，用象牙天然材质演绎着一种艺术生命。在它的创作元素承载着人文美学、审美取向，追求神韵，把人们崇尚的「五德」精神、诗情画意、自然天趣等深奥的文化内容，用简单的雕刻语言，自成一体的独立形制，人们喜闻乐见的表现形式，融入牙雕艺术之中，具有人性化、平民化、接地气的通俗文化特徵。

象牙特殊材料，色泽淡雅，质地韧腻，结构匀称，相当适合精雕细刻。它在质地、可雕性、观赏效果、艺术价值等方面都是其他任何雕刻材料无法比拟，甚至难以代替的。象牙雕刻其实相当符合东方人偏爱于精工细作，小中见大，以一当十的审美观念。在细小的空间，凭着常人难以想像的毅力和心气相通的功力，在可雕性极佳的象牙材质上精雕细刻，把物象形体表现得精致细密，用以展现袖珍版的艺术天地，让观者欣赏高难度技巧，看了充满精细美的形态，由然产生高深莫测的感觉。牙雕正是以这种超越人类生理和心理极限，把精细程度呈现到极致状态，以精细入微引人入胜，让人从微观视角看到熟悉的大千世界而惊奇不己！人们赞佩之余，无不为牙雕艺人挑战极限和惊人技艺受到鼓舞和激励，为人类智慧和创造力而自豪。

中国象牙雕刻这一特种工艺美术之所以能唤起不同文化层次观赏者的审美愉悦，其中一些核心元素有着相当的美学内涵：物象刻划的精緻美；变化丰富的线形美；自成一体的整体美；似与不似之间的神韵美；上海牙雕作为中国牙雕的一个地方特色；海派牙雕的工匠精神；这些多重元素相加而构成的复合效应，正是民族牙雕最精髓、最富美学意义的部分。

一、物象刻划的精緻美

象牙雕刻是空间环境的小型造型艺术，它以静止形象，瞬间动态表达立意内容，如同大型雕塑的浓缩版，有着小中见大，以一当十的视觉效果。牙雕表现内容取材生活真实，以生动形象和瞬间动态为素材，而大千世界很多物象都是由可视的立体形态和空间环境组成，当象牙雕刻以袖珍版方式表达创作构思主题，用形象「有声有色」地再现真实的或虚拟的生活内容，尽管这种精緻手法表现生活真实，它与现实面貌的两者之间在比例与规模方面差别甚远，但当一种人们已然熟悉的情景，以浓缩状态进入观者眼帘，仿佛雕景中「林间如可入步，生灵似可唿之欲出」，这种摹拟生活真实而产生的似真非真的感觉，在造型手法上，无论是具象的、抽象的、写实的、变形的，或应物象形的，这些由特定形态和线面变化形成的表现形象和情景，都会给人产生真实生动的感觉。

象牙镂空雕《鲤鱼戏鹭鸶》

浓缩的立体形态牙雕手法，充分保留了雕塑体系中浑圆结实的体积感，长宽高和深度广度的空间层次感，同时也保留了民族牙雕优秀的线面融合造型技巧。雕件可供不同视角全方位观摹，富有活灵活现的立体效果。这些精细化的表现内容来源于真实生活，在形态、比例、结构方面仍然保持三维立体效果。但牙雕的精妙刀法，写实处理，传神刻划，渲染意境，这种惟妙惟肖的精雕细刻，让浓缩的生活形态，产生影像错觉，产生假中传真的催化作用，产生奇妙的视觉冲击力。

牙雕的逼真技巧，精细手法，构成了与众不同的精緻美。从整体雕件相关链的自然环境，到人物生物植物的微妙细节，牙雕精工细琢的写实手法，竭尽特艺手法中刻、镂、雕、凿、掏、括、扦之能事，该工整的工整，该流畅的流畅，物象形态刻划精准，线面处理清晰到位，疏密有致，刚柔兼备。由于牙雕表现手法运用了体积与空间构建立体形态的造型方法，借助于焦点透视和散点透视法的帮助：整体浓缩，形态小型化，精緻化，刀功细腻化，使牙雕在室内空间中产生以小见大的功效。这种逼真效果和生动趣味，不仅给人以清新鲜活的直观感觉，而且精緻细巧的审美印象令人获得美感享受。

二、变化丰富的线形美

民族牙雕线形元素中，变幻的线形规则和线条透视所展现的「线形美」是这一特种艺术最显着特徵。牙雕「线」的艺术是传统牙雕的核心元素，它犹如音乐之「曲」，诗词之「律」，它们之间有着异曲同工的功能。所以，线形表现方法是最能体现民族牙雕技巧的主要艺术手段。

牙雕《天女散花》

牙雕造型刻划中，任何以线面构成的特定艺术形象、形式、情景，无一不是以线和面的线形组织，求得局部与整体的具体展现。比如牙雕中哪怕没有立体形态的「云、水、光、气」，往往都是运用流畅的线形来加以表达。象牙色质素雅，质地坚韧细腻，它是雕刻的上好材料，不但适宜于精雕细刻，而且可以用线面组织纵深透彻地表现立体雕、深透雕、镂空雕、平面雕、以及薄衣雕。用线形技巧不但可以清晰地展现雕功细緻精到的效果，把内容所示的形态表现到极致状态，线形手法还可以充分表现不同质感的形象和形态，对于营造环境场势，渲染情景意境，都有着丰富的表现力。牙雕在造景过程中，线形的规则千变万化，表现语言丰富多彩：线形的疏密变化产生情绪，线形的刚柔质感产生运动律，线形的透视产生层次，线形的节奏产生气氛。牙雕刻划中，艺人运用线面组织来刻划山水人物、飞禽走兽、花卉草虫时，总是不遗余力地发挥线形的综合作用，把它的奥妙与神奇，潜能和力量都最大限度地展现出来。

仅举牙雕飞姿仙女为例：若要使仙女飞得起来，飞得轻盈，飞得优美，无不需要运用「线形」的表现手法来展示造型，以线当风，以线构画人物形象。或产生对比，或和谐统一，或丰富，或单纯，使它们气韵贯通，形成节奏。正是由于这种「线形美」符合变化统一的艺术规律、符合象牙雕刻的工艺特性、符合基本的美学理念，能充分表现飞姿仙女在飞动时线面组合优势：在造型中相互交织、相互衬映，产生线形之美、物体之美、气势之美。有的恰似轻纱飘拂，流云飞渡，有的矫健不羁，豪放遒劲，使人仿佛察觉到一种欢快热烈的情绪。由此可见，在线形处理上恰当运用「线形运动律」，往往能够诱发人们的审美情趣，随着充满动感的线形起伏，将审美情感逐渐推向高潮和顶点，犹如大海波涛和音乐旋律，跌宕起伏中产生默默的移情作用。

三、自成一体的整体美

牙雕造型自成一体的形制，可以在独立的雕件中展示一片天地或展示特定情景。根据雕件主题需要，它的每个局部竟能自成一体，独立城景。最具典型特徵的形式莫过于「牙雕横山子」。

牙雕《捕象记》

象牙山子雕形式有着鲜明独特的形制，整枝弧形象牙由红木底座两端稳稳托起，两头或弯弯翘起，或首尾朝下。在基本不破外形状况下，依山造城般展现「横山子」恢宏壮阔的泱泱景观。象牙材料的可雕性，尤其它的独特外形，为横山子雕刻提供了宽广的表现空间。这一特别形式不仅可以充分展现雕景纵深的透彻度、丰富的层次感，而且横向空间的宽广度，可以给人感觉很大的延伸感。更绝妙的是：横山子展现的情景，纵然有山峦重叠，丛林密佈，但它从牙尖起点至牙管结尾，又以人们视觉中熟悉的象牙完整外形而自然收局。使它特有的雍容华贵、端庄大方的牙雕完整形式，给人留下整体美的深刻印象。

牙雕横山子造型方法的独特之处，还体现在不拘泥时空局限，以大自然景观作蓝本，运用刻镂雕凿的综合技巧，表现不同的人物和自然景物。雕刻家灵活地运用传统的散点透视法，和现代的焦点透视法。根据内容所示，合理佈局，依山造城，大刀入手，细心经营。作品从整体设置到构图佈局既有大局主次、详略重轻、繁简疏密的分别。同时，不同的情节内容都有相对独立的细节刻画。

牙雕山子雕是融合了「美学理论、中国山水画论、牙雕特种技巧、新的创意」于一体的造型艺术，它如同立体的画，无声的诗，以独特的造景技巧，将自然风采、佳山丽水、人物活动，浓缩并升华。期间人物植物各具变幻，村落桥樑一步一景，大不数尺，恍若千里，意境超然，如诗如画。所以，当一种被人们熟悉的人物景物再现在精细入微的象牙雕刻上，在人们辩认出它本来面目后，情不自禁惊唿，这不就是我们自然生活的写照吗？牙雕自成格局的完美整体，它的艺术魅力就如此神奇，它会令人心驰神往，引人浮想联翩。

四、似与不似之间的神韵美

象牙雕刻的造型写形不需要像摄影似的逼真，它不拘泥生活中具象内容的完全照搬，而是根据主题立意，筛选生活素材，尽可能呈现主题人物景物的不同特徵，精神风貌，情感状态。因为作品的形似仅仅是外核，而连接观赏者「眼睛」和「心灵」的神韵才是艺术表现的重要内核。艺术家在创作中透过物象的表情、动态、姿势，把这种能给人产生直接感受的内核融入到雕刻形态之中，追求一种似与不似之间的神韵，一种有意义的象外之意。牙雕创作表现技巧和展现对象的个性特徵仅仅是一种手段，重要的是让这些表象事物进入人们视野，把那些赋有寓意的精神内容，那些生动鲜活的生命力，用典型化的艺术手法，形象生动地展示出其中生命活力的美，使人在欣赏这些作品内容时，与观赏者心灵之间产生交流和互动，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产生丰富联想以至深入心灵。

牙雕《哪咤闹海》

高端的艺术表现不仅仅强调形态方面，还包含神态气韵方面的展现，气韵里面包括了气息因素，气息近乎作品的品格，往往与雕刻家的人格和对生活意义的理解融合一起。其实，这也是深化雕刻内容和提升表现力的重要方面。

牙雕构思构图过程中，形式为内容服务，凡是能帮助充分表达创作意念、升华主题内容的一切艺术手法，都是为了创造美的牙雕艺术，其中包括掌握好牙雕造型「似与不似之间的神韵」效果，用形象营造一种从内容到形式所给人的直观印象；抓住最能反映物体特徵的角度，使其特徵有一个清晰明朗的外观效果。此外，雕刻创作中不仅要有诗的意境，近于音乐的乐感，而且还要尽量用可视形象给人丰富美感，创造这种气韵生动，诗情画意的立体牙雕画面，歷来是雕刻创作者不懈追求的高端境界。

五、海派牙雕地方特色

笔者在《上海象牙雕刻》一书中从一方特色牙雕视角解析丰富史例，详实叙述了上海牙雕歷经二百年薪火传承，把追求完美的工匠精神、超凡脱俗的特种技艺表现到极致的总体印象。上海象牙雕刻是细花雕刻、人物雕刻、仿古雕刻等综合性牙雕品类的总称，它汲取了西方文化，并与本民族优秀雕刻传统相结合。素以灵珑透剔，工精艺高，情景交融，和品味高雅的本地艺术特色在中国雕艺之林独树一帜。中国牙雕歷经漫长的歷史时期，不依分佈地域为转移的文化传统中，同样工具、制作技术、一脉相承的精细美表现习惯，反映了中华民族相同的文化特徵。中国牙雕独特的表现形式和高超技艺，在过去歷史发展中，分别形成了各地方风格特色和不同流派，上海海派牙雕正是本民族传统优秀牙雕文化中派生出来的分支，它的审美脉胳体现了民族牙雕「源和流」的本源关系，同普世的美学理论具有共通性。

富有地方特色的上海象牙细花雕刻，其中镂空雕、山子雕、蚌景雕、象牙微雕等品类，是运用象牙材料，施以特殊技巧，以线形和块面构成的立体或平面造型形式。牙雕细花工艺的特别技法，雕制出层次丰富的景物，表现风格精巧细緻，使内外景观从内容到形式浑然一体，素有「鬼斧神工」的美誉。

象牙镂空雕技巧融合了圆雕、浮雕、深浮雕、透雕、深度镂空雕等多种刀法于一炉。素以造型别致、线面交织、层次丰富、结构细密、玲珑剔透、刀法玄妙、技艺独特的特色见长。牙雕艺术家以细腻独到的观察力，挖掘自然界天真朴实的物象，将生活中耳濡目染的「瓜果莲藕、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等自然生物形态和有趣内容作为创作素材。经加工提练，再现这些生活内容。象牙镂空雕最大亮点，是将人们熟悉的生活素材，袖珍般地艺术化，让人们在微观的镂空雕天地里，惊奇地获得以一当百，小中见大的感观，由此追求人们视觉的审美认同感。镂空雕作品中，雕刻家选取了特定的神话故事，文学经典，人文理念，吉祥寓意，民俗童趣，并寓予了特定的构思、立意，借助这些真实生活中人们熟悉的自然物象作主题对象，以象牙镂空雕特别的形式，来展现有意义有情趣的作品内容。正由于它取材内容的自然趣味性，富于浓厚的草根气息，因此象牙镂空雕总是以它特别的魅力，给人返朴归真，引人入胜的感觉。

镂空雕《莲藕景》

象牙镂空雕最精妙之处，在于运用纵深透彻的刀功技巧，透过细小的框格，在镂空雕樘子内以刀代笔，「精緻佈局」「依山造城」，正由于这一特种工艺，因入刀口窄小，运刀受到局限，内樘纵横累叠的景致需要精细入微的具体交代，为经得起人们在放大镜下清晰地分辩出楼阁交叠、花木丛生、人畜互动等细节。它所体现出的高难度技巧，令人叫绝，堪称不可思议！被誉为中国牙雕一绝，成为富有地方特色的经典艺术品种。

牙雕《西厢和月》

牙雕横山子是富有上海地方特色的经典品种之一。山子雕适宜表现宽阔壮观气势磅礴的场景。牙雕艺人创作设计中，学习中国明清山水画横卷立轴的画意，借鉴古人画家在表现开阔场面和纵深层次的构图佈局技巧，结合象牙立体雕的独特性，试着把牙雕横山子的表现范围由山上山下，春夏秋冬，扩展到天上地下，仙境人间。中国古书、古诗、古画中的绘画和描写，尤其书画中的画意和意境，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情景被艺人作为摹本，移植嫁接到这一牙雕创作之中。诸如《清明上河图》《水浒传》《三国志》《西厢记》《红楼梦》《西游记》等优秀内容和连环性题材，都反反復復被艺术地再现在牙雕横山子雕刻中。

牙雕横山子在同件雕刻中的结构比例、刀功技法、表现风格都显示出相对一致性，它的造景方法就是如此神奇，牙雕艺人根据人们视觉习惯和错觉，採用平面压缩技巧，恰当调节景物比例、佈局、透视，近大远小、前详后略、上密下疏地合理佈局，营造景致前后的纵深感，和左右两边曲经通幽的联属感。雕刻中依据特定内容的故事情节线索，将人物场景有分有合地安排佈局，也让人在细细揣摹中立体地感受到表现的故事内容，不同人物不同情节的详尽细节。远看不失象牙整体原型，近看则有山水纵横庭院楼阁。融融乐乐扬扬洒洒的庞大景观，随着观者视线逐渐变位，牙雕立体画面犹如轻舟游弋，其中的恢宏气势，包含诗情画意的情景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牙雕蚌景《大闹天宫》

象牙蚌景雕是上海象牙雕刻又一经典地方特色品种。雕刻家运用浪漫主义想像力，借鉴明清立轴山水画意，发挥纵深透彻的凑刀技巧，追求牙雕蚌景内容与形式相适应的独特佈局。创作内容：选取民间传说作题材，古代田园生活作背景。表现古人渔、樵、耕、读的生活情景，也有表现二军对垒剑拔弩张的战斗场面。表现手法：人物与景物融合辉映，根据构思所示，在蚌景的山林野逸间，丛树花木环抱，瀑布水溪隐现，小桥楼阁点缀其间，规则的亭臺楼宇和变化的花丛树木相互穿插，山岭石壁间撩挠着变幻的烟风云气。「山有水则灵，林中有人气则生机盎然」。蚌景中特意镂置的人物，他们有的张网捕鱼，有的策骡缓行，有的席地对奕，有的拨弦吟诗，颇有中国古画风韵，富于清雅生活气息，令人萌发思古之幽情。这既彰显了蚌景独特的古典美，也是它迷人之所在。

牙雕蚌景的外观造型很有特色，它以直立的蚌壳作雕景主体。蚌壳完全写实仿真，蚌外毫无装饰，光洁无瑕，环绕壳壁下端，呈现郁茂葱笼的山石古树，由此作为雕件的「基石」，用以烘托直立的蚌景。透过蚌的开口间，在「蚌景」中雕置一片神奇的天地，壳内仙景清晰可见。壳外陪景遥相唿应，精緻雕刻的山景与平滑光洁的蚌壳相映成趣，形成对比，产生了独特的艺术效果。

蚌景雕刻运刀方法另有一功，饱满的中段牙料最适宜于制作蚌景牙雕，尤其牙料正上端，外形显得丰满而端庄。雕刻这样的蚌景题材，凑刀技巧也是相当奇妙的。艺人动刀之前，胸有大局，整体考虑，运筹帷握，精准定位。准确找到牙料顶端由前朝后六分之二部位，确定设想之中的蚌壳内壁根部和内景最后层次之间位置，用八寸蛇头长钻，自上而下垂直钻洞，作为确定雕件主体中蚌和景之间大体定位的切入点，蚌壳正面开口处的间距适中，蚌壳内景由此层层推进。艺人凭藉中国画画意，造型章法，透视技巧，将特定人物、景物，按比例，分层次，分组类，分上下，分虚实地大刀入手，细心收拾。综合运用象牙蚌景雕刻独特的袖珍造景手法：「丈山、尺树、分马、豆人」以及「远人无目，远山无石，远水无波，近山有皱法，远山见山影，近树有树叶，远树见树影，近人见五官，远人见身影，近大远小，近详远略」。採用这一整体缩小和空间透视方法，往往会给人视觉错位，还真有咫尺之间，恍若深山茂林，似有层次深远的空灵感。

象牙微雕特别技巧，从美学角度而言，象牙微雕其实是相当符合中国人稀罕精工细作的审美偏爱。象牙材质坚韧细腻，结构分子匀称均一，相当适合于尖细的工具在象牙表面划线镌刻。象牙的可雕性，尤其在运用于微雕艺术上，最能达到挥洒自如的艺术效果。它的观赏效果和艺术价值是其他任何材质难以比拟的。也正是由于它的精细程度超过了常人视觉极限，具有迵异于常人生理难于达到的最大限度，因此富有了独特的审美价值。特艺家惊人的技能和意志，往往令人不可思议，那是一个眩人耳目、净人心灵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

象牙微雕的取材内容相当广泛，文字内容的诗词歌赋，经典之作，大型绘画的横幅立轴，石刻上洋洋万言的碑文，不论场面如何浩大，内容多么繁复，都可浓缩于这一特别的微雕天地里。象牙微雕技巧的独特之处是一种以精细见长的特种艺术品类，特艺家借助高倍放大镜帮助，在细小的方寸之间，凭着常人难以想像的毅力和一种心气相通的功力，来展现袖珍版的艺术天地。所以，象牙微雕歷来被视为以细微功夫引人入胜的绝技。微雕有平面与立体之分，用极其尖利的针刀，在象牙材料上以刀代笔，平面镌刻，精细地表现中国绘画中「点线面组合」的独特刀法。象牙微雕让人从微观的视角，不仅看到了精湛书法、隽永画卷，这些微雕不仅完美忠实地还原了作品景物、人物、及书法的形似，更可贵的是在美学价值上溢出了深层次的情趣和意境。牙雕特艺家在静静的艺术创作中，勇于突破常人想像，挑战极限，创造了神奇的微观大视野。

牙雕《古妆仕女》局部

象牙古妆人物雕刻清秀风格，丰富形式，令无数被艺术还原的古妆人物婷立于民族雕艺之林，成为中国牙雕文化大观园中的组成部分。传统题材中的女性古典美，代表着中华之美，东方之美，她是人物造型艺术永恆的表现课题。蔡文姬、王昭君、李清照、西施、貂蝉等古代美人是歷来造型艺术家苦苦追求「传真写照甚至传神写照」的对象。也许人们从没见过这些古代美女，但艺术家从表象入手，取材生活真实，融入艺术想像，追求「超乎象外」，创造性地再现了这些似乎有感情，有神韵，有气质，生动鲜活的古典东方大美人。

中国文学宝库中的人物题材、神话传说、绘画石窟、仙佛造像、古典戏剧，丰富而多彩，博大而精深。它们是象牙人物雕刻表现形式及创作内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化聚宝盆，创作灵感的源泉。许许多多经久不衰的题材、广为人知的古典人物，当运用象牙雕刻这一特殊手段再现这些形象，就如同民间神话中的「马良神笔」，让这些人物顿时赋予了艺术生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给人无穷的想像空间。

牙雕《飞天仙女》

牙雕古妆仕女形象特徵和表现技巧的独特之处，身段和形象刻画上都有经过适当的变形夸张和装饰处理。比如，视觉上能产生修长感的「七个头高」为人体基本比例，苗条身材，颈胸娟秀，蜂腰稍肩，古妆衣裙，这不仅强调了古妆女性形态一般特徵，而且经艺术修饰，更加突显这些形态特徵的美感，展现了符合江南人审美观念「文秀雅致」的女性古典美。牙雕中古妆仕女脸型特徵常以明清时期绘画或人物造像为范本，经夸张修饰，追求一种富有古代风韵的形象美：妙龄少女瓜子脸形、柳眉凤眼、挺秀鼻樑、鼻叶小巧、樱唇小嘴、髮髻头饰、衣裙合体。她们有的眼睛平视，有的目光下垂，表现出一种自恃羞怯风情。从额头、鼻樑、嘴唇至下腭，脸的侧面形成优美的曲线，嘴角微微上翘，不张嘴，不露牙。少女额头稍丰满，额不高，额前少许细发，头额两边稀疏发丝半遮额角。这些艺术加工，初看起来似有概念化、程式化之嫌，但依据内容不同，因事因人而异，颇有妙不可言的艺术表现效果。

在处理不同仕女的形象特徵上，少女头型圆润秀丽，肤质柔嫩光泽，五官紧凑，神态稚气。中年佳丽形象，樱唇欲动，眉目含情，身材秀雅，裳裙合体。老妇形象，皮肤松弛，服饰宽松，步履慢跚，安祥中呈现出持重的神态。仕女人物刻画，因特定人物身份、地位、年令、资歷的差别，在形态和神态上也有着明显的区别。宫主贵妃，宫女侍婢（乐女、歌女、舞女、侍女、丫环）以及农家村姑，她们在举止动态，尤其精神气质上都有着迥然不同的身份记印和神情特徵。在特定环境下，这些具体的人物，有的含情脉脉，娇柔祛羞；有的谴绻懒散，内心寂寞；有的多愁善感，秉性内向；有的天真任性，无忧无虑；有的多情多义，感情外露；有的心胸坦荡，气宇轩昂。也有的性情纯朴，毕恭毕敬。

牙雕《芳香洒人间》

由于人物形象的具体性，多面性，所以牙雕创作中，除了把握人物一般的开相秀丽，体形优美，衣纹流畅等常规造型处理，更需特别抓住特定人物在特别情形下的心灵变化，细緻入微地表现出不尽相同的人物情态和神态。因此，创作好牙雕古妆人物雕刻，不仅要凭雕刻家手中的刀下功夫，更需要艺术素养和对形象的解读能力，特别是情感的表达能力。

象牙仙女雕刻取材于神话传说、佛教典故，根据浪漫主义臆想，创造虚构出幻想中的仙佛人物和理想天堂，那里有仙男仙女分外妖娆，到处祥云瑞气，充满神秘莫测的意境。比如，曾被反復表现的《嫦娥奔月》《天女散花》《精卫填海》《女娲补天》等作品都是中国民间喜闻乐见的内容题材，当以牙雕作为裁体，用精细的表现技巧，江南人偏爰的秀丽形象，立体生动地展现人们眼前，于是这一艺术化的人物和天界，由此给人形象化感觉，并留下非常美妙的印象和联想。

材美工巧是牙雕艺术的传统，用象牙材料雕刻飞姿仙女，可获得特殊的艺术效果。象牙色泽洁白，质地坚韧细腻，特别适宜表现仙女温润淡雅的肤色美，当施以精巧技法，细致入微地刻划出健康、放达、富于仙风灵气的优美体形。牙雕仙女飞姿之美，还常体现在它的姿态设计上，仙女纤巧的体形，俏丽的头颈胸，飘拂的长裙，肩上配以几条缓缓风动的绸带、一个飞翔的姿态，便使人不仅感觉到天女优美飞姿，甚至察觉出飘逸洒脱的气韵。那些牙雕飞姿形象在整体效果上，不仅有高难度夸张的形体姿态，有与无限空间相互交融的外观造型，而且在局部装饰效果上也有「云发修眉，戴金挂翠」的细节修饰。这些刻镂精湛的装饰细节，对烘托人物整体形象，常常会起到画龙点睛作用，使作品既能远看，又经得起人们凑近细细揣摩。

牙雕《观音像》

象牙佛像雕刻多以唐代中期已经民族化的佛教造象为范本。牙雕佛像以庄严肃穆为上乘，特别是观音妙相融入了本民族的造像风格，追求超凡脱俗气息，更多地体现了人性化和世俗化内涵。牙雕佛像既保留了外来佛象超脱、怜悯和智慧感的神情，同时也赋予了平易近人的气息和同情心。象牙雕刻借鉴并传承了这一造像传统，加入了民族化，民俗化内容，为民间创造了这一有着宗教色彩兼艺术品味的双重属性牙雕艺术。

观世音形象特徵：脸型丰满秀雅，略带女相的温柔与妩媚。眼睛半睁，眼帘下垂，俯视状态，好象凝神静思，也好像正在怜听救难唿声。眉宇端正，眉毛细长下弯。嘴型微闭，或者嘴角稍微上翘似微笑状。观音菩萨是象牙佛像人物雕刻较多表现的艺术题材。观音像不同于外来的释迦牟尼如来佛，后者让人尊崇敬仰，但尊而不亲。然而中国形制的观音菩萨，比较民俗化，有形有情，眉宇间体现出一种亲和力、智慧感、慈悲心，被普罗众生信奉为大慈大悲的「慈母佛」。观音菩萨，又称观其音，她会闻声赴难，救灾解难。她有四十只法手和法眼，可乘佛宗的廿五种佛法，能洞察人间众生所有祸福，有解脱一切苦难的无边妙法。所以，观世音菩萨被民间视作中国民族化的佛而被广为推崇。

牙雕龙船《隋炀皇帝下江南》

牙雕龙船是依据龙体形态构建的船，最早被移植并表现在象牙雕刻是在明末清初，牙雕龙船是艺人借鉴民间龙舟、宫庭龙船的形制，巧妙利用象牙原料形状和拼装技术，匠心独运地开发出来的产物。牙雕龙船，有龙的形，有楼的影，有人有景，工艺精湛，小巧玲珑，颇有玩味。所以，一经问世，声名大振。后来，又因龙船需要高度，需要纵深刻划，于是开始突破料形，拼装衍接，越做越大，越做越精巧，也越做越有特色。

《隋炀皇帝下江南》牙雕大龙船，取材于隋朝末代皇帝挖掘大运河后南下扬州看琼花的传说，作品由整支象牙精心雕制而成。外形酷似一条巨龙，雄武生威的龙头作船首，欲欲摆动的大凤尾毛作船尾，鳞片纹饰层层裹身，龙眼炯炯有神，口衔夜光宝珠，真龙豪气十足。船上人物众多，结构复杂，雕工精细。船面前后镂置古建筑形式的楼臺亭阁，其间屋檐飞翘，斗拱累叠，花门饰窗，曲径雕拦，层层参差错落，高低节奏有致，居中垂灯挂索，旗幡飘扬。更引人注目处，船沿舱内展现壮观活动场景；有隋炀皇帝端坐龙椅，文武百宫两边侍奉，艺妓吹奏器乐，仕女舒袖展舞，童子摆弄狮舞。细细观摹，静静思索，人物刻划精细入微，五官清晰可辩，雕件通体竭尽工巧之能事。艺人运用拉花手法雕制透空漏窗，将变幻动感的人物和工整规矩的楼船，透过嵌花漏窗，将龙舟舱内舱外景色隐隐约约遮隔起来，但又遮而不闭，隔而不绝，情景井然有序，但又自然联属。从远观之，古红木雕刻的舒捲浪涛烘托着牙雕大龙船，外形雄伟壮观，格调高雅华丽，人景熙熙攘攘，彰显了大清年间繁荣兴旺，国泰民安的风范。

象牙宝塔《释迦塔》

象牙宝塔被披上了神秘的面纱，人们比喻它为大雅之堂、富丽宫殿、梦幻境地和理想世界。牙雕艺人运用素白淡雅的象牙，集各种特艺技巧于一体，浓缩地表现这一民族古建筑宝塔，使这一牙雕品种成为上海地方品牌特色之一。

象牙宝塔雕刻，取材中国古代佛教用于冥藏舍利和经卷的佛塔，也取材风水塔，镇邪塔等道教功用的宝塔。它的形制结构，有方形，六边形至十二边形，也有内圆外方，内方外圆，交错层叠的式样。中国悠久的传统建筑文化中留存着无数古塔，它们遍佈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南塔清秀挺拔，北塔端庄厚重。如上海松江的方塔，挑檐窜角，英俊挺拔。西安的大雁塔则方方正正，老成持重。真可谓是奇功异彩，蔚为奇观。无疑，这些民族宝塔经典为牙雕的参考仿制，提供了种类繁多、式样别致的最佳范本。

从象牙宝塔雕刻表现形式及取材内容而言，古典宝塔以方形、八角形见多，层数通常为单偶数，用砖、木、石等材料建成，类型分别有楼阁塔、砖瓦塔、琉璃塔，和石雕塔等。象牙宝塔雕刻拮取古建筑形制，按照建筑学原理，结合牙雕用料特点，运用拼装等综合技巧，把这一充满浓郁中国民族特点的古建筑，雕制成袖珍版的案上摆件，立体地再现古塔风采。在这艺术移植还原过程中，雕刻家并不依样画葫芦照搬照抄原貌，而是保留宝塔形体的风格特点，加入现代审美新意。充分展现中国古典宝塔艺术中特有的形制美、线条美的形式特点。把物质属性和艺术属性融会贯通，创造了貌似真实宝塔，但艺术趣味更胜一筹的富有民族古典遗风的牙雕宝塔。

牙雕《亭子香炉》

牙雕亭子炉又称亭子香炉，上海牙雕地方特色品牌之一，取材寺庙前用于烧香祭拜的宗教供具。它的形制构造，既不同于古宝塔那样循着坚固基石层叠而上，也有异于青铜器那样结构紧凑有敦实的金属厚重感。牙雕艺人依据象牙的优良质地，充分运用刻、镂、雕、凿、拉花、拼装、衍接等综合技巧，继承古建筑和古器皿造型传统，在形式构造上推陈出新，创造了别具一格的牙雕亭子香炉艺术形式。

牙雕亭子炉是一种仿古工艺品，雕件选用厚实的牙管圆料作亭子炉身部分，艺人採用变化统一的造型法则，苦心经营相适应的表现形式，创造了总体佈局端庄稳重，佈局位置恰到好处的特定形制：炉身、炉耳、炉脚，构成雕件主体基础。层叠而上的斗拱轻盈翘起，虎面虎爪点缀其间，三级六面，三足鼎立，上密下疏，层次分明。其间镂以玲珑剔透的饰窗门庭，挺拔的塔刹垂链挂索，斗拱屋檐层出叠见。更引人入胜的是雕件居中，利用象牙厚管口丰厚材料，在炉身前后分别开膛镂雕四天王护法神，膛子深处镌刻如来大佛。雕饰纹样参考青铜器，工整而细緻。尤为巧妙的是：敦厚的炉身两侧，对称地雕置一对捲曲的如意大耳，耳环轻轻垂挂，使整体轮廓严谨均称浑然一体，形成完整的均衡美感。牙雕亭子香炉通常也做熏色处理，採用红本屑烟熏或红茶叶浸泡达到做旧效果，仿制出象牙歷经岁月后的风蚀返黄效果，追求一种接近香火器皿所特有的淡雅古意。经过熏色的牙雕亭子炉，更加富有了古色古香的韵味。

六、海派牙雕的工匠精神

海派牙雕「精益更求精，卓越再超越」的工匠精神，这一沁入牙雕艺人内心的文化精神，具有特别的社会人文科学价值，很值得我们研究挖掘并推广传扬。综观史实可以不难发现，它的形成和传承是与之相适应的社会环境、人文习俗、天时、地利、人和，诸元素有着紧密关系。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文化，更养育了一方人才。上海象牙雕刻伴随着近二百年歷史变迁，时代造就了本地牙雕能工巧匠，他们新老接替，代代传承，群英荟萃，名家辈出，成就了辉煌业绩。上海是中国早年最大的对外通商口岸，也是与世界接轨最早最快的城市。厚实的中国传统文化，同世界现代文化交融与影响，使上海这一特殊城市逐步形成了自由开放、包容求新、兼收并蓄、融会贯通的文化特徵。上海这一近代开埠的国际大都市最能感受到中国近代发展的歷史脉搏，早年因外国势力入侵，军阀争斗，战乱纷飞，时局混乱，全国各地众多文人贤士彙集上海的外国租界以求自保。也有各门各派的民间艺人来沪买艺讨生活。很早以前「海派牙雕」就在这样的「良田沃土」里应运而生，并且日积月累逐渐成形。

「海派」一词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地域性风格的俗称。如同京派、粤派、岭南派，是地方特色的一种注解和标志。上海特殊的城市文化造就了海派牙雕艺人，也形成了这一群体若干与众不同的职业素质：敬畏文化、见多识广、包容灵活、思路细密、精緻习性、性情专一、作风严谨、心灵手巧、认真敬业、克守规矩、守信承诺、不愿服输、敢于突破、超越极限、独具匠心、追求卓越等特点。海派牙雕既是指上海牙雕地方风格、特别技巧和展现特色，也是指艺人海纳百川的胸怀，对国内同行和其他艺术长处愿意博学多采，对国外流入的时尚文化有着敏感的领悟，对江南风土人情有着特别的偏爱。这种由地方文化影响，同时吸收其他新事物，进而形成的审美观念、形象思维，变通能力，令他们在用牙雕来表现特种艺术时，自然而然地展示出海派独特风格特色的牙雕艺术。

海纳百川，追求卓越，这是上海牙雕工匠长期以来薪火传承，追求进取的真实写照。上海的歷史文化底蕴、融汇兄弟姊妹艺术的能力，所处的时尚前沿地位，是形成上海象牙雕刻地方特色的基本因素。近代上海牙雕，以开放的意识，广泛吸纳多元文化艺术和各地方技艺精华，逐渐形成具有鲜明个性化地方风格特色的手工艺术，成为江南文化的一个特别组成部分。虽然上海是象牙原料相当匮乏的地域，本地根本无象无牙，象牙雕刻创意文化产业的形成和发展也只有近二百年歷史，但它经过七代牙雕艺术家不懈追求和努力，在提高雕艺水准进程中不断挑战极限。上海象牙雕刻艺术伴随着本地开埠拓展，从萌发、成长到终于修成正果，以其孜孜不倦的进取精神，勇于赶超国内传统牙雕产地领先水准，曾经出现过划时代的歷史辉煌，有过达到前所末有的歷史高度。1980年代上海牙雕最鼎盛期，不少精品孤品绝品频频问世，在全国同类艺术评比中荣获牙雕细花全国第一排名，和牙雕人物、综合仿古一起名列前茅，成为名闻遐迩的中国优秀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重要的一支。

海派牙雕工匠精神还体现在不懈的学习中追求自我完善，在不同领域博採众长，这种如同蜜蜂采粉一样吸收新东西，学习各类文化大宝库精华，让原本毫不相干，甚至对立的元素擦出灵感火花，产生奇妙的创意，这种对多元文化艺术的再学习，就是为了充实创作人员艺术知识结构，这是提高造型创作能力的有效方法，为海派牙雕「精益更求精，卓越再超越」的工匠精神夯实了坚实的基础。

正是由于海派牙雕的精细程度超过了常人视觉极限，具有迵异于常人心理和生理难于达到的限度，因此富有了独特的审美价值。牙雕艺人惊人的技能和意志，往往令人不可思议，那是一个眩人耳目、净人心灵的独特物质和精神世界。人们赞佩不已之余，无不为奇工巧匠的挑战极限和惊人创造力受到鼓舞和刺激。牙雕艺术家在静静的艺术创作中，勇于突破常人想像，挑战极限，将象牙自然物质，转化为非物质化，创造了小中见大，一以当十的「微观大视野」，为人们提供了海派风格特色的珍贵牙雕艺术。

从上海地方牙雕发展史和本地牙雕人才成长经歷可见，其中包含着数不清的艰辛和不易。行业前辈在开拓一门技艺中的每一招一式，每一项突破和失败，都是后人走向成功的基石。歷史表明，当有了前人的厚积，才会有后人的薄发。近二个世纪以来，在本埠参与地方牙雕文化建设，倾注毕生心血的先辈和后人，他们为创造上海牙雕辉煌歷史，呕心沥血奋斗，凝神静气拼搏，那些出自上海牙雕艺人之手的千千万万件雕刻作品，不管辗转到何方，时光推移到再久，上海牙雕能经得起歷史的检验，它代表着当代的文明，人们将会以崇敬的心情，在惊叹这绝版艺术的同时，赞美当代牙雕艺人了不起的技艺和创造力！赞美不可思议的工匠精神！

象牙雕刻作为一种高端通俗的文化载体，它的表现力有着宽广的施展空间，它所能展现的审美情趣和艺术魅力实在是太迷人了！人见人爱，深入人心！一种凭藉常人难以想像的方式和技巧所雕制的牙雕，可展现如此神奇美妙的艺术天地：千姿百态的人物风情、生机勃勃的珍禽异兽、变化无穷的花木奇石、包罗万象的大千世界、意趣隽永的灵虚幻境。象牙雕刻运用各种表现手法，表达有意义的内容都是为了创造美的艺术形式，追求从自然回归到艺术回归，这是牙雕艺术家不懈学习的课目，也是从民族牙雕中研究总结其中优秀文化价值的永远课题。

总之，艺术是永不落伍的时尚，它从来不会用形式来局限创造者，雕刻艺术无论在东方还是在西方，将会是永恆的文化产业，天长地久经久不衰。而工匠精神正是发扬光大民族雕刻的重要支撑。为此，提倡艺术回归，找回传统工匠精神，无疑有着积极的现实意义。在国际保护濒危野生大象公约以后的「后象牙时代」，我们是告别千年牙雕艺术？还是从优秀传统牙雕艺术中研究挖掘其中独特的文化价值和社会科学价值，从而焕发它新的艺术生命？这是当下振兴中华民族文化其中的一个课题，也是将自然物质转化为非物质文化的议题。象牙雕刻作为一种特别产业，也许终将不復存在，但这一传统行业在世代交替、传承发展过程中，经过多代能工巧匠长期艰辛努力所创造的优秀卓绝的独特艺术和宝贵的行业精神，如同一座闪亮的文化丰碑，将永远留存在我们民族文化记忆中。海派牙雕「精益更求精，卓越再超越」的工匠精神，不仅适用于精细雕刻，更适用于文化科技各行各业。毋庸置疑，这一可歌可泣的行业精神，将激励当代人以非凡的劳动与智慧，拓展本民族文化和现代化科技，创造符合当代文明与进步的辉煌成绩。

The Aesthetic Art of Chinese Ivory Carving

Charles C.M.Hu

Abstract:In the“post-ivory era”after the International Convention on the Protection of Endangered Wild

Elephants was signed in 1989,are we saying goodbye to the art of thousand-year ivory carving?Or is it to dig out its unique cultural value and social science value from traditional ivory carving,so as to rejuvenate its new artistic life?This is a related issue of transforming natural material into non-material culture in current Chinese culture revitalization.Ivory carving is a unique national art created by many generations of skilled craftsmen through longterm hard work to form such an irreplaceable industry.It contains aesthetic significance and social science value.It is worth studying and propagation like contemporary historical archeology.

Keywords:Ivory Carving;Aesthetic Connotation;Craftsman Spirit

作者简介

作者胡昌民（Charles C.M.Hu），加拿大知名玉牙雕刻家，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客座教授，所着《上海象牙雕刻》和《玉桥》两本玉牙雕专着分别由上海人民岀版社和上海人民美术岀版社出版。

胡昌民加拿大玉牙雕作品浏览网址https://charlescmin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