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岁岁的华裔女性候选人吴弭(Michelle Wu) 以压倒性的六成三多一点的高得票率,击败了同为民主党的市议员安妮莎·埃塞比·乔治(Annissa Essaibi George),当选波士顿市长,带来了全球华文媒体报道的热潮。
吴弭以一袭红裙做出胜选演说的视频,刷屏包括微信在内的社交媒体。原因无他,在新冠病毒和歧视亚裔的政治病毒大流行的时代,吴弭的胜选,甚至她在演说中夹杂的一句国语,也给在政治参与中摸索的美国加拿大华裔社群,带来了足够的话题和启示。
如果说要做比较,那就是温哥华的关慧贞可以跟吴弭勉强比较一下。在参与市议会时,她们在年龄、性别、甚至比较激进的左翼立场上,都有可比之处。所不同的是,吴弭是学霸,在哈佛受的教育,且参政的目标是成为独当一面的领袖,从而来改变城市和社区;而关慧贞是参与一个大党,来制约执政党、提出改变政策的左翼立场的建议。因此,作为结束波士顿近两百年白人男性控制市政的风云人物,吴弭产生的影响力无可限量。一个三十六岁的华裔女性,开启了波士顿这座历史名城的新时代。作为华裔,不管是左派还是右派,都应该为她喝彩。
吴弭的进步左翼立场在美国是目前政治的焦点,即使在美国民主党内,也是争议很大。拜登的许多议案被卡或者缩减,就是因为进步派与温和派争执不下。 在这次波士顿市选中与吴弭竞争的民主党候选人埃塞比·乔治就说:“米歇尔(吴弭的英文名)日复一日地谈论不切实际的东西。”乔治虽然是民主党内的温和派,但在选举中,她的政纲更像是这种城市的保守派代言人。但是,特朗普为代表的美国共和党右翼,是把吴弭代表的进步左派立场视为“洪水猛兽”。
但是,对吴弭批判最激烈的,还是来自华人社区。他们认为,吴弭的绿色新政(Green New Deal)很激进,其主张恢复租金控制、削减警察的权力、建立免费的公共交通系统等等,更是与“黑命贵”一个鼻孔出气,对已经大部分进入中产阶级、并迈入上层中产阶级的华裔社群相当不利。但是,波士顿投票的结果显示,吴弭用“影响深远的提议”确实吸引了众多年轻的进步人士,其中包括大部分华裔二代。
这就向第一代的华裔家庭提出了很大的挑战。在大部分自称保守派的华裔家庭,家长们抱怨最多的是,除了“喜欢钱“这个大概率的共识之外(也有少数例外,对家长的有钱呲之以鼻),几乎在所有的社会事务或者涉及社会价值观的问题上,孩子们都与家长们意见不一致,或者说孩子们立场”很左“,“很吴弭”,“很关慧贞”。也因为如此,诸如民主党、绿党这样的左翼政党中,不乏有华裔年轻人的脸孔。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华二代、尤其是年轻人向左倾的现象?这是华人社区值得关注并应该探索的课题。我在此提一些初步的看法。
首先,这当然与北美公立教育系统的左倾化有关,比如对同性恋、跨性别的认同、赞同大麻合法化、持有少量毒品非刑事化等等。孩子们从学前班到整个十二年级教育,左倾政治正确占据了主导地位。也因为如此,华裔家长们在教育政策上与公立学校系统出现了很多摩擦。
其次,当然是社会大氛围的影响。华人喜欢集中居住在大城市,而大城市的社会氛围也在大幅度左倾,以至于在选举中,保守党政党在城镇区节节败退。这种社会氛围,对孩子们的影响殊为重要。
第三,代沟和叛逆的影响。华裔家长在家庭教育上,观念和方法与北美社会有很多悖逆的地方,“家长说了算”的情况严重,以至于遭遇青春期孩子们的强力反弹与叛逆。雪上加霜的是,很多华裔家长根本没有基本的北美人权观念,也因为语言障碍与主流社会脱节,以至于在家庭中,对各方面事务的“评论”,都与北美社会的基本价值观背道而驰,造成孩子们的困惑、质疑和否定。华二代与家长们的政治立场和价值观隔阂与差距愈发“遥远”。家长们自诩为传统保守,孩子们一定取相反的方向,形成了所谓的“代沟”。
然而,除了上述三个原因之外,最根本的原因其实还是在种族问题的认知之上。孩子们在寻找自己身份定位的时候,觉得左翼甚至极左翼的政治立场认同,可以帮助他们走出自小纠缠他们很久的“种族困惑”,很舒适简单地在非华裔族群、白人年轻人群体中,找到“同温层”的共识。以这次疫情时代来看,华裔二代在面临各种形式的种族歧视挑战时,发现父母一代所支持的保守主义价值观,非但没有体现在家长们自己的行为之上,也并没有让他们在学校和社会上获得平等的尊重,特朗普执政时期鼓吹的“中国病毒”、”功夫病毒“之类的东西,更加激发了白人至上主义和仇恨亚裔甚至暴力攻击亚裔的风潮。而进步左翼揭橥的”种族歧视零容忍“、”绝对的人权平等“等理念,反而可以帮助亚裔、尤其是华人突破种族和肤色的限制,找到”主流的政治定位“的认同感,在身份政治的时代,走出亚裔的族裔限制,获得非亚裔同路人的携手并进。
吴弭的胜选是一个极佳的例子。在华裔只占百分之六的波士顿当选两百年来首位非白人华裔市长,正说明了即使在华裔面临种族歧视攻击的风口浪尖,作为进步左派的城市旗手,吴弭成功超越了自己的族裔背景,获得了“主流的认同”。
可见,随着吴弭的胜选,进步的激进左翼的身份定位,将会吸引更多有志参与北美民主选举的华裔新一代,将其当作突破“种族背景”限制,吸纳主流选民和少数族裔选民的选票,击败保守派甚至同党内温和派竞争者的政治正确利器。
本文仅限作者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