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夏天,我在一个公园采访,遇见一个卖兔子的人,笼子里只剩下一只比我手掌还要小的雪白的小兔子,卖兔子的人着急回家,如果我不买走这只小兔子,也许它会被扔了都说不定。在同事的反对声中,我花十块钱取得了它的抚养权,带回家和我妈一起养。每天我回到家,它都会从四面八方奔向我,会在阳台窄窄的房檐上奔走如飞,每次都看得我提心吊胆,它却自在的不得了。我以为它会陪我很久很久,直到四个月后的一天,我回家却再也没有见到它。它永远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我和我妈试图在所有地方找它,但是没有结果,直到现在我也没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难过了很长时间。从养它之后我再也不吃兔子肉了,2020年,让我想起我那只叫米米的小兔子。始料不及的开始,和找不到答案的结局。

这一年所有复杂的事情好像反而简单的不像话,情侣分手都不用见面。老板求你别去上班工资照发,从来都不知道做得最好最对的一件事竟然是我宅我光荣。Gastown的蒸汽钟估计都很困惑,围观它的人少了九成,唯一的一成还都挡着脸。口罩成了最亲密的伴侣,无口罩不出门,人在口罩在。因为所有人都戴着口罩,所以我注意到更多双眼睛,原来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会说话的,狭路相逢的一个眼神,你先过还是我先过?我先过?好的,谢谢。眼神交流的感觉,简直是人间的小美好。

不能去电影院看大片了,上一次街就看了免费的魔幻大片,曾经霓虹闪烁的街变成了四下无人的孤灯长夜。家里有卫生纸有口罩有米面油何等幸运,2020,最人生不言弃的一年,最坚决认真活下去的一年。全世界都陪着你的一年。

所有简单的事情都变得非常不简单甚至不可能。2019年我所有的旅行计划变成了空想。一些来温哥华旅行的朋友回国航班一次次被取消,最后在温哥华谈起了恋爱,这是我见过最好的既来之则安之。

2020年,我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可能是溜狗,我甚至在小红书上开了一个号,每天把我家狗的吃喝拉撒发上去,从一个粉丝发展到现在突破3000粉丝,每天它的粉丝们都会催我发它的状态。已经有六七家广告商找我合作,我以它年龄太大不敢尝试新狗粮,玩不动玩具等理由婉言谢绝。我家狗如果会说话,可能它会对我发出灵魂拷问:“你这一年是否对我过度关注”?因为我除了平躺、思考,甚至把过去收到的所有旧情书翻出来阅读一遍,就剩下去遛它了。我拿着2019年写的各种关于2020年的计划,用一千种方法皱眉之后,做出调整。练完了《普庵咒》全曲,把原来咬牙切齿才能做完的健身运动融入到身体里。应该有很多人在这一年让自己原来不满意的身材变成可以笑傲江湖,有很多人也在这一年变成了米其林大厨。

我开始让自己和全世界一起安静下来,去发现和认识自己、了解自己,我开始不再通过想象来逃避现实,也不让自己超越现实的活着,如果我就是正在大海上流浪的漂流瓶,大海那么大,我一定要好好漂、美美的漂,和鲨鱼做朋友,和海草做朋友。对现状不满是没有用的,我会尽力发掘潜藏在我身心里的闪光点,能不能照亮和温暖别人不敢说,至少先把自己给温暖好。

2020年,有的人离开,真的不会再回来,有的人失去挚爱,在痛苦中熬着,有的人甚至忘了怎么微笑。世界上有一件事通过努力得不到回报,是爱。有一件事再用力也做不到,是忘。但有一件事,也许有帮助,就是用自己的兴趣爱好把时间填满,不让一日闲着,和自己的兴趣爱好作伴,哪怕虚度光阴,也很值。

2020年的圣诞节,我经过一家饰品店,走进去扎了耳洞,我终于对自己下手了,竟然一点儿也不疼,我怕了那么多年的一件事儿,就再一次随意的逛街中被瓦解了。改变不了世界改变自己总可以吧。尝试一些小改变是一颗你赐给自己的糖果。

虽然2019年给自己的愿望清单很多都没有实现,但这并不影响,我给自己的2021年继续有一份清单。

2020年,很多无法回答的问题,就像我失踪的小兔子一样,我不会再去寻找答案,但是至少,2020年,终究是过去了,我们可以举杯,跟往事干杯了。
2021,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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