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加拿大不存在国家安全危机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在国际新闻中存在感较低的加拿大,竟突然成为全球焦点,原因还居然是总理特鲁多要启动全国戒严。就在华人社区欢度情人节和元宵节的2月14日,特鲁多却宣布联邦政府将正式引用《紧急状态法》来结束卡车司机罢工,在特鲁多眼中,由卡车司机组成的自由车队是非法的,与和平抗议无关,而且他还声称该法案能保护边境,车站,机场和桥梁等关键基础设施不受封锁破坏云云。


坦率地说,本次戒严虽然是加拿大历史上第四次,前三次分别是1914年8月4日英国向德国宣战,而加拿大是当时大英帝国一部分,以及1940年春加拿大全面参与二战和1970年联邦政府应对魁北克十月危机,但是这回戒严的法律依据是1988年通过的《紧急状态法》,而非之前颁布的《战争措施法》和《国防动员法》。其中《紧急状态法》明文规定,政府采取的任何行动必须符合《加拿大权利和自由宪章》,也就是说像前三次诸如将乌克兰裔和日本裔投入集中营,解散特定政党,强制征兵和国家管控物资等情况出现概率极低。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前三次戒严的关口,加拿大的确面临严峻的国家安全危机。例如第一次戒严的一战前夜,加拿大没有空军,只有三千现役陆军和海军,算上后备役也一共只有上万人,相当于国家防御体系几乎大门敞开。第二次戒严前加拿大虽然已经向法西斯阵营宣战,但当时政府管辖行业工业基础薄弱,公营经济主要以农矿业为主,无法支撑大后方正常运转,外加日本潜艇袭击了卑诗省埃斯特万角灯塔Estevan Point,属于主动挑衅。至于魁北克十月危机,那是因为魁北克解放阵线为了争取魁北克独立发起数起炸弹袭击,更绑架了英国驻蒙特利尔商务代表James Cross和撕票了魁北克劳工厅长Pierre Laporte,老特鲁多为此启动戒严还算是师出有名。


可是当下的卡车司机罢工并没有出现前三次戒严时的任何一种情况,即使有个别激进人士采取堵桥和堵路等不当方式,但加拿大边境服务局此前已经承认,根据安大略省高等法院颁布的禁令,以及在温莎警方的配合下,从温莎通往底特律的交通要道早已恢复畅通,警方在执法时只临时拘捕了24人,整个过程没有发生大规模冲突。

此外2月13日渥太华市长Jim Watson更与司机代表达成协议,对方同意撤出市中心除国会山以外的街区和居民区,也就是说扰民问题也得到解决,既然如此加拿大真到了非要戒严的地步了吗?

反对党失去制衡成为民主悲哀

其实最让笔者感到惊讶的不是特鲁多,而是反对党的严重失职,尤其是联邦新民主党主动充当特鲁多自由党的表决机器,为所谓戒严保驾护航。该党领袖驵勉诚公然表示,新民主党支持《紧急状态法》和解散取缔所谓仇恨团体并投下赞成票。

当印度农民围城抗议的时候,驵勉诚不惜将声援印度农民放到新民主党外交政策首要政纲,当东亚有国家内部也出现类似事件之时,驵勉诚昔日与华文媒体圆桌对话的场景笔者还历历在目,那就是自由民主和人权是新民主党核心价值观,怎么轮到本国国民抗议政府,美丽的风景线就不再,就变成了新民主党要支持戒严和取缔特定团体了呢?

回顾历史,1940年春当时的联邦自由党政府利用戒严取缔加拿大共产党,新民主党前身平民合作联盟第一时间就出来声援,其在萨省的竞选经理Dorise Nielsen更是出于正义感加入加拿大共产党之后创建的合法马甲身份劳工进步党,积极参与大选,向选民阐述民主多元化的重要性,主动为劳工进步党代言,最终感动选民并成功当选国会议员。


等到魁北克十月危机老特鲁多宣布戒严期间,当年老一辈新民主党人的风骨完全不是驵勉诚之流可以比肩的。特别是时任党领和加拿大全民医保之父道格拉斯直言,老特鲁多政府颁布戒严令,这种做法无异于是用大锤去砸碎花生,多此一举(The government, I submit, is using a sledgehammer to crack a peanut)。 而道格拉斯由于国会没有席位,其在国会的代表David Lewis也坦陈,虽然掌握了魁北克解放阵线的犯罪证据,但这并不代表戒严是合法且必要的。


至于时任官方反对党进步保守党领袖Robert Stanfield对于新民主党维护宪法和人权之举深表敬意,他说自己非常钦佩道格拉斯和投反对票的新民主党国会议员,因为他们很有勇气,而自己也为此感到自豪。

老特鲁多比儿子更具有反思精神

即使是老特鲁多强行清场,甚至将装甲车和坦克开进蒙特利尔街头,但他事后仍然进行了反思。对于逮捕的497人,截止至1971年2月已有435人免予起诉获释,被指控的62人中的绝大多数在1976年蒙特利尔奥运会召开前夕也获准假释,有愿意去古巴的,经过老特鲁多和卡斯特罗协商,加拿大将古巴奥运代表团驻地视为古巴临时领土,相关人士只要踏入就算到了古巴,可以跟随代表团自由离境。1982年所有人都获得释放,老特鲁多嘱咐移民部门不要为难,向他们发放护照。

此外经过十月危机后,老特鲁多还明确了加拿大国防军的任务不是参与第三次世界大战,也不是针对本国国民,而是维护加拿大的主权安全,并且老特鲁多大幅裁减军费,增加军队文职岗位,更准备退出北约,以此体现加拿大的国际和平形象。不过来自西欧和美国的压力过大,最终退出北约的设想不了了之。

值得一提的是,1988年之所以颁布《紧急状态法》和废除《战争措施法》,就是因为老特鲁多处理十月危机引发巨大争议的前车之鉴。而国家安全法律专家,卡尔顿大学国际研究助理教授Leah West援引法律依据指出,联邦政府若要启动《紧急状态法》,内阁需说明是否真的出现威胁加拿大国家安全,主权或领土完整的情况,更何况合法抗议不适用《紧急状态法》管辖范围。

特鲁多进退失据沦为国际笑话

最讽刺的一幕莫过于是当下的加拿大竟出现了上了年纪的华人似曾相识的场面,国会山前成为司机安营扎寨的总部,司机之间守望相助,自治管理,还帮附近居民扫雪和给流浪汉送饭。每天都有支持者前往国会山,向司机提供物资资助,比如联邦人民党领袖卞聂尔就设置摊位,免费向司机补给枫糖饼等加拿大特色早餐。

当警察准备开赴清场的途中,司机和支持者与警察相互拥抱,高唱加拿大国歌,呼吁大家团结起来。渥太华警察局长Peter Sloly干脆辞职走人,很明显不愿替特鲁多充当打手和留下骂名。

正像笔者此前指出的,只要最后清场时重演1935年镇压救济营工人罢工酿成血案的那幕,自由党和新民主党基本盘将顷刻间被重创,就算特鲁多和驵勉诚一时半会无法下台,但下一届大选一定会以溃败而告终。

笔者在电报左翼群看到,即使有左翼人士反感车队,甚至谴责极右,但他们更反对戒严,因为无论是市政条例还是反仇恨法已足够制裁个别极端言行,而戒严禁止集会就是侵犯所有加拿大人的自由。


无独有偶,有保守派人士则引用加拿大前总理迪芬贝克说过的话来质疑特鲁多,“我是加拿大人,可以无畏地自由发言,可以自由崇拜,可以自由地支持我认为正确的事务,可以自由地反对我认为错误的东西,或者可以自由地选择那些统治我国的人,我保证会为自己和全人类捍卫这一自由遗产” 。(I am a Canadian, free to speak without fear, free to worship in my own way, free to stand for what I think right, free to oppose what I believe wrong, or free to choose those who shall govern my country. This heritage of freedom I pledge to uphold for myself and all mankind. )说明加拿大舆论无论左右,反对戒严就是最大共识,特鲁多是想悬崖勒马还是想当千古罪人,就看他自己如何掂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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