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省长一对一采访,主话题自然围绕着华裔历史博物馆。没有人怀疑,贺谨拨出巨款给华人社区建立历史博物馆,肯定会受到很大的政治和选票效应。有朋友跟我说,原来一向支持自由党,但这次拨款看到贺谨省长对华人社区的诚意,在未来选举中投他一票是值得的。

对我而言,在疫情中省长谨守政治承诺,拨出数以千万计的款项支持华裔博物馆,这个情怀应该是多过钱和选票考量的。那么,这个考量到底是什么呢?我把下面一段对话直接引用过来,提供观察这个问题的角度。

丁:从省长的角度来看,博物馆在讲述历史的同时,在消除种族歧视和仇恨亚裔的固疾上,到底可以扮演怎样的角色?

贺谨:丁果,消除歧视和仇恨的最好方法就是传递正面信息、教育、让卑诗省省民知道每个族裔和社区的贡献。作为爱尔兰后裔,我知道通过讲故事(Story Telling)这个重要的方式,可以达成前述的任务,让原住民、非洲裔、欧洲裔、亚裔等的故事都能被听到,这也是多元化卑诗省的强项。通过华裔博物馆的“讲故事”,就可以让卑诗省民和更多的人认识到华人社区的百年历史贡献和遭遇。

两年来,新冠疫情下种族歧视和仇恨亚裔的沉渣泛起,让我们十分震惊,也让族裔和谐倒退了很多。这让各族裔的社区领袖番然惊醒,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来对付种族歧视,这也是我作为省长必须站起来做的工作。多元文化是我们的强项,也是社会对歧视零容忍的基础。我相信,疫情即将过去,但疫情中大家团结对抗种族歧视和仇恨犯罪的工作还要继续下去,博物馆通过讲故事,正可以把各个族裔在正确信息和教育的基础上团结起来,绝不容忍歧视和仇恨以各种借口死灰复燃。而省政府也会通过社区咨询,将各族裔多元的声音纳入省议会的立法过程,通过立法来对抗种族歧视。

观察:

省长的这段话告诉我们,两年来在疫情中发生的仇恨亚裔、尤其是华人的种族歧视事件,也是省府大力支持华裔博物馆的重要社会原因。他对博物馆的期待就是,我们要讲好华人过去的故事和今天的故事,并通过与其他族裔的对话,来建立未来更加包容多元的社会。我们新移民来到此地,对华人过去的历史很少关心,更谈不上对其他族裔在卑诗省贡献的历史有了解和认知,多元社区变成一盘散沙,甚至分裂对立,从而给种族歧视提供机会。

人们以为战后过去了那么多年,人权意识已经深入人心,但在疫情中出现的歧视仇恨,让人们看到“原来并非如此”。省长给我们的“贴士”就是:社区不要分裂,族裔之间要有对话,过去的历史仍然在与今天对话,并影响和形塑我们多元社区的风貌。因此,华人要讲好自己的故事,并通过教育加深与各族裔之间的了解,发扬卑诗省多元的优势。

当然,省长贺谨第二度患癌,给社区带来很大的冲击。而通过短短的治疗时间,省长以消瘦清简的形象重回公众视野,让人对省长的身体状况相当关心,同时也担忧是否会再度带领现有的执政团队,投入2024年的省选。为此,我要询问省长治疗时的真实心态,以及他对自己政治前途的判断。为此,我把下列对话呈现在《高度》读者面前。

丁:省长,你从十一月下旬到一月,经历了大手术和多达三十五次的放疗,对你而言,这一段难熬的时间里,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贺谨:是的,这是相当困难的一个过程(Journey)。确诊癌症之后,我进行了一次大手术。这当然不容易,幸好,我的肿瘤专科医生告诉我,我有足够的生命能量储存。我瘦了三十磅,也因为我是喉癌,放射性治疗集中在我的喉咙部位,让我遭遇很多痛苦,无法饮食,至今也没有味觉,因为无法产生唾液,我必须不断地喝水。这可以说是肉体上的折磨。

但是,坦率而言,对我来说,最大的挑战,还是面对我妻子每天在照顾我的时候呈现出来的不安和痛苦。对我这个病人而言,只是“遵照医嘱”,做所有应该做的事情,但当你看到你所爱的人遭遇的那种挣扎,既要担心我的身体承受力和医疗的不确定性,同时还要压抑她自己来安慰我。我每天看到她的脸,觉得非常难受,我要担忧她对我的担心。好在我现在感觉一天比一天精神,她也因此逐渐好起来,我回到工作,她又放松了很多。

当然,我也在此要感谢我的朋友、副省长范和富(Mike Farnworth)在我病中或者在家工作时暂代我的工作,在对付水灾等危机中发挥了领袖力,我当然也感谢整个执政团队,让我们能够继续发挥政府职能,帮助省民。

丁:在你病中之时,你想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

贺谨:坦率而言,想的最多的就是尽快回到工作岗位。当圣诞假期放射治疗停止几天的时候,我反而很着急,因为每天在日历上划掉既定疗程的放疗日子的箭头就会停下来。我希望尽快完成,可以重返工作,也因此可以让妻子安心。好在我的助理们会在门口放下工作的文件,而我也可以借助诸如手机之类的高科技参与政府工作。但是,凭心而论,我十分期待与人见面,这才是最好的沟通。

丁:我相信你会痊愈,这在你病中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你。然而,我还是要问,卑诗省民也想知道,你在带领新民主党赢得两次执政机会、创造了新民主党竞选历史之后,会否在2024年再度带领现在的团队投入第三次政权保卫战?

贺谨:当然,下次省选距离我们还有两年半的时间,要到2024年秋天。我不能断然决定未来如何,但我当下的计划是带领现在的团队专注于现在每天的工作,让我们的邻居、社区、乃至整个卑诗省生活得更好,这是我当初投入政界时的初衷,我也会将这个信念贯穿始终,到我离开政坛之时。

我非常喜欢省长的工作,也感谢省民给予我这个“特权”(Privilege),比如,我很高兴跟你并通过你跟你的读者和观众来共同参与里程碑式的华裔博物馆的建设。我关注省民每天在医院等待的时间,期待联邦政府依约拨款,能够改善我们的医疗体系,减少病患的等候时间,尤其是北部缺医少药的地区。总之,我很享受每天的工作,也有干劲,我计划会继续干下去,直到省民厌倦了我(get tired of me),他们会告诉我,我就会离开。

观察

我对省长谈到病中对妻子的担忧,觉得相当感动,刹那间我忘记了他是省长,而是一个正在跟你诉说喜怒哀乐的朋友。可以这样说,我采访各地很多的领袖,包括总理总统省督部长,像贺谨这样充满生活烟火味、人性丰富、平民化的政治人物并不多见,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政治人物的亲民,不单单是会沟通,更重要地是能够作为一个平常人敞开心扉谈论他情感深处最脆弱的部分。我们很少看见省长跟他的妻子在公众面前“撒狗粮”、“秀恩爱”,但我可以断言,省长跟他妻子的“执手之情”,远胜过宛如摇滚乐巨星般的总理夫妇。

至于在维多利亚政治圈中流行的省长在今年因身体将辞职的“传言”,显然并不靠谱。至少到我采访他的时候为止,他没有任何的倦勤姿态。我们在谈话中还涉及了刚刚当选的省自由党领袖冯宜干,如果没有意外,下次省选,将会是贺谨与冯宜干的对决。

当然,身体和病情的变数仍然没有完全消失。省长告诉我,在一个多月后,将会再度进行密集的体检和化验,来确认所有的癌细胞是否在手术和放疗后全部消失。如果痊愈,贺谨参与2024年的省选将无悬念。如果还有状况,就要继续看后续治疗的结果。有一点可以断言,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接受如此密集放疗的省长,他不会轻言放弃,他的意志力和“原始生命力”,将让他继续成为勇士,创造新的奇迹。我多次告诉他,我为他祈祷,愿上帝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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