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温哥华,被English Bay天海一色的美景深深吸引,流连忘返。每次去海滩散步时,都会在那尊著名的Inukshuk石像前驻足很久。
记得10几年前在IVEY商学院读书,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加拿大。老师在欢迎会上介绍加拿大历史时,给每位学生发了一个小手伴——一枚沉甸甸的Inukshuk造像。当时很惊讶,为什么这样一个类似内蒙敖包的石头会被当作加拿大历史文化的一部分?老师解释说,Inukshuk石像来源于加拿大原住民之一的因纽特部落,Inukshuk的基本作用就是指路,告诉经过的路人这里曾经有人来过,帮迷途者辨别方向。
我查阅了资料,严格的说,并不是所有Inukshuk都是人形,人形这种叫做Inunnguat或者Inunnguaq,而Inukshuk在因纽特语言中就是指石堆,最简单的Inukshuk可以只是一块石头,较尖的一头向上摆放在地上作为路标。在加拿大西北地区,包括我们BC省北部,Inukshuk都比较常见。每一个Inukshuk都不完全一样,因为没有两块天然的石头是相同的,因纽特人只是就地取材。搭建者会根据石块的形状巧妙叠放,以维持石堆的平衡。
而在太平洋另一端的亚洲北部,广袤的蒙古草原上一样经常见到层层叠放、有经幡和哈达缠绕的高高石堆,那就是敖包。“敖包”也是蒙古语的音译,意思就是“石堆”。中国北方那首著名的民歌《敖包相会》即得名于此。
这并不是简单的巧合。不同自然环境、山川地貌和气候植被孕育不同的文化,自然与文化相互伴生。江南的灵山秀水孕育出曲径通幽精致奇巧的亭台楼阁,而在那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辽阔北方,莽莽草原或皑皑雪原上,无论是住在北美大陆的因纽特部落,还是内蒙古高原、青藏高原的蒙人藏民,在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搏斗中形成粗犷豪迈的性格,也一定会孕育出相似的文化。
想想看,苍茫天地中,艰难跋涉的旅人是那样的渺小而孤独。放眼四望,除了白茫茫的积雪或被大风吹的四散的野草,什么都没有。这时远远望见一个高大的石堆,立即找到了方向,知道自己并不孤单,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前,曾经有和自己一样的旅人站在这里,留下这样一个人类活动的标记给后来人指引方向,该多么的感激!
因纽特人本就是蒙古人种,一万多年前他们的祖先跨过白令海峡从亚洲大陆来到美洲,因为常年生活在靠近北极自然环境极其恶劣的冰天雪地中,反而没有受到欧洲殖民者太多的影响,较为完整的保留了古老的传统。在当地文化中,看到Inukshuk的人是幸运的,千万不能损坏祂。这和蒙族藏族在敖包上缠绕层层的哈达,何其相似!茫茫大草原上,一块像样的大石头很难找到,积攒很多石块堆在一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蒙古风俗中,不能太接近敖包,更不能爬到上面去。经过敖包,要尽可能找一块石头堆上去,也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意思吧!
笔者的家乡,河北张家口北部地处内蒙古高原,行政区划上与内蒙自治区接壤,从小就对蒙古文化非常熟悉。每次听到祝酒歌响起,看见洁白的哈达在敖包上空飘扬,心里就一阵阵的温暖与激动。也许是思乡情切,在太平洋另一端的加拿大,每次看到Inukshuk时,就会想起敖包边的一丛丛篝火,和那些围着敖包载歌载舞的青春时光。文化的纽带,就这样跨越山河大海,将不同的民族部落联系在一起。
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的会徽即以Inukshuk为标志,配以代表森林、大海、群山、枫叶和夕阳的五色,完美地表达出温哥华的绝美景色和尊重历史,尊重这块土地的先民的愿望。2022年,张家口与北京联合承办了北京冬奥会,我很自豪,因为自己生活并热爱的三个城市,都成了冬奥会举办地,不能不说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English Bay那尊高高的的Inukshuk石像,伫立在蓝天白云下,平静地眺望着碧海上的白帆和北方的雪山。雪山再向北的地方,是祂的家乡。从温哥华一直向东,8000公里之外,我的故乡北面,也有敖包,在静静等侯着游子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