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儿子突然出现在我的书桌前。他自从上高中后便不再喜欢和我们聊天,像这样貌似无意地来到眼前,多半是有事商量。抱着“把青春期的孩子看成大客户”的一贯态度,我马上放下手中工作,热情洋溢地看着他,意思是“说吧,啥事儿”。

儿子犹豫一下,冒出一句“我同学说,像我这样既准备报考英国大学又要报考美国大学的人是浪费时间,英国和美国大学会因为我报考对方而不喜欢我。”

一听之下,我先懵了,转而想爆笑。但是考虑到孩子的感受,硬是悬崖勒马、强压笑意,“你这是当局者迷。英国和美国是两个国家,他们怎么会知道你报考对方国家的大学?举个例子。就像现在市选。一个城市的市长候选人和市议员候选人是两个体系,互不干涉啊。市选候选人有10人和有100人,对市长的竞选毫无影响。”

Students in a class at Aalto University in Espoo, Fin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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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就是英国或美国内部各大学,对你报考本国其他大学也不知道。你报英国的大学,剑桥和牛津让你二选一,如果说剑桥、牛津互相形成竞争,那还说得过去。伦敦大学和剑桥都没有竞争关系,因为报大学是不透明的,各大学不会共享报名情况。很有可能伦敦大学和剑桥都录取了你,也可能都没有录取,完全在于你的条件是否符合他们的要求。这个就像选举中常有人嚷嚷‘分票’,其实不存在。因为没有人保证谁能得到多少票。就像没有哪个大学预先告诉你说‘你如果不报其他大学,我们就录取你。’如果你事先知道了答案,你也不用准备这么多申请了,对不?就像选举,如果都是等额选举,都知道谁能胜选,那就不用有选举这回事儿了。”

儿子说,“那如果英国大学我只报剑桥,不就更专一了?”我继续强压笑容说“你专一不专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算连着报10次剑桥(当然不可能),剑桥选不选你也不一定啊。这个也像市选。比如市议员可以选10人,你喜欢张三,在张三名字后面打十个勾(当然也不可能),张三也未必会当选。你要知道,天下没有板上钉钉的事情。你的愿望是好的,但不能保证你想的都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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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干脆和我说,你们想让我报课哪所大学吧。”对于儿子这样的提议,我很无语。“孩子,刚开始我们不是没建议过,但是你根本不想听,你坚持认为,你的大学你更有发言权。后来我们想了想,你说得也对。而且我们也未必比你更了解西方的这些大学状况。这就像我们做‘就差你一票活动’,从来不建议给谁投票,只是鼓励大家去投票。因为我确实不一定比选民更了解他们所在城市的候选人,而且每个人的价值判断不同,我喜欢的不一定是别人喜欢的。还有呢,最关键的,我建议报什么大学与你是否能被录取没有必然关系。所以宁愿你自己选择,享受选择的自由。”

停了停,儿子说,“马克不和我一起复习TSA考试了。他说,他妈妈不让他和我复习了,他妈妈说,我俩在同一所高中,都是前几名,又都是华裔,都是男生,如果我们都考得好,会形成竞争关系,影响我们申请剑桥大学。”

这次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马克他妈妈真是逗。难道剑桥大学不是全球招生吗?难道剑桥大学就盯着加拿大BC省咱们这个小城市的你们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的你们两个华裔的男学生?这也太看得起咱们了。这是典型的把身边的人当竞争对手的心态。他妈妈不知道山外有山。像这次渥太华市选,14位市长候选人,106位市议员候选人,90位学校局候选人,两百多人,能确切地说是谁在和谁竞争吗?”儿子也笑了,“是啊,我这次去英国上夏校,有位哥哥21岁了,新加坡华裔,服完兵役申请大学,拿了哈佛的全奖,9月份入读。当时我听到他的故事,就想到‘山外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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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的人不计其数,只是大多数我们不知道。“TSA复习我可以和这次夏校结识的英国的朋友一起复习。马克如果和我复习,我还能把英国那边的消息转给他。我也认为马克妈妈的想法不对。我认为,要与周围的优秀者形成互助关系,做朋友,而不是把他们当作假想敌。尽管马克不和我复习了,但是他如果需要我帮助,我还是会帮助他的。就算和我形成了所谓的竞争关系,我也不在意。如果剑桥大学真的在我和他之间选了他,那我认为我应该向他学习,而不是不理他。”儿子的话我很赞赏。我夸奖儿子有胸怀,儿子马上回夸我教育得好。一时间母慈子孝,皆大欢喜。

在欢乐祥和中,儿子抛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万一我哪所大学都没有申请到,最后还要在BC省读书,那怎么办?”对这个事儿,我和先生完全不介意。半生为人,见识和经历了太多的意外。“没关系啊。你在哪儿读大学尽管很重要,但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后面的路怎么走。大学只是人生之旅的开始。就像选举。选上了只是这些民选官员的仕途开始,他们后面怎么做、能否实现政纲、能否让城市有改善、能否赢得民意不被骂等等,都要靠他们的努力。选不上的,如何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做好自己原有的工作,延续选举中带来的人气等等,也要靠他们的努力。就算上了剑桥、哈佛,难道就能保证此后一帆风顺?——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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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不放心地补了一句,“那你们花了那么多钱让我上辅导班、夏校,你们甘心吗?”那有什么不甘心?“就像选举中那些助选的人。他们努力帮自己支持的候选人拉票,尽心尽力,但是十有八九会落空,那他们难道以后就再不助选了吗?那也太玻璃心了。人生就是不断地起起落落,这很正常。这次没有获得想要的结果,只要肯继续,就还有下次的机会。倘若就此放弃,才是前功尽弃。”

儿子说,“如果像你所说,凡事我怎么渴望都不一定能实现,那我的努力还有什么用?”我的回复很简单“为了你自己不后悔。”子曰,“尽人力知天命”。凡事在过程中要努力,对任何结果坦然接受,人生才不后悔。“而且在这个奋斗过程中,你成长了。比如市选这些候选人,尽管每次都是大浪淘沙,胜选的是少数,可是只要努力参选的,一定都收获到方法、知识、经验、人脉等等。”人生重要的在于过程,结果不是谁能决定的,我们能决定的只有自己是否够努力。

获得了满意的答案,也不想再听我励志了,儿子礼貌地告辞:“妈妈继续工作吧,祝你的‘就差你一票’活动开展顺利。”

10月15日,BC省市选,记得去投票!“就差你一票”——你的选票,你的声音。独立判断,独立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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