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民主党算不算“社会主义”？

上个世纪初，德国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桑巴特，曾经写过一本书叫《美国为什么没有社会主义》，曾一度引起学界热议。大家分别从不同角度，分析社会主义为什么没有在美国生根发芽。

可是，如果桑巴特多活几十年，恐怕就不会再这样表述他的问题，因为在美国政坛上，尤其是在每次大选期间，指控对手为“社会主义者”或“社会主义政党”，已经大半个世纪以来共和党人的惯例。

刚刚过去的2020年大选期间，川普指控民主党搞“社会主义”，选择民主党就是选择中国；拜登是桑德斯等激进左翼的傀儡，他们想要在美国建设社会主义。

如果熟悉美国历史，就会知道特朗普的指控并不新鲜。从上个世纪罗斯福推行新政开始，共和党人就指控民主党搞社会主义，破坏美国传统；等到冷战大幕开启，共产主义在美国成为“幽灵”的代名词，攻击政治对手“勾结外国势力传播共产主义”，更是成为共和党右翼和保守教派的惯用修辞。

风行一时的约瑟夫·麦卡锡，甚至致电总统杜鲁门总，指责他保护美国政府中的“共产主义内奸”，声称“民主党上了国际共产主义的床”。

这次美国大选，川普和保守主义派别对民主党的攻击，与过去大半个世纪共和党对民主党的攻击一脉相承，成为民主党挥之不去的“噩梦”。佩洛西不得不出来澄清说，民主党主张的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思潮也没有在民主党内占据上风。

不过，作为外人，我们恐怕更想知道，美国民主党到底算不算“社会主义政党”？如果不算，共和党人攻击他们的依据到底是什么？

要明白这个问题，得先搞清楚目前抨击民主党为“社会主义”的，到底是什么人。根据美国媒体相关报道，可以将民主党的核心反对者，大体上分为三大部分，一部分是持保守价值的传统共和党人，另一部分是以福音派为代表的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最后一部分是主张维护白人优势地位、反对移民的白人至上主义者。

传统共和党人不满民主党，指责民主党搞社会主义，主要是源于对国家权力介入社会的恐惧。他们将民主党主张的社会改进措施，比如最低工资、工人退休金、失业救济金、全民医保、环保节能、应对气候变暖等，都视为国家干预社会的“社会主义”证据。

基督教福音派信徒以白人为主，人数众多而又对进化论、科学知识抱有极大敌意，认为两者干扰神的旨意，破坏美国传统。他们对民主党人推行的很多两性议题，如避孕权利、自主堕胎、跨性别和同性恋权利、跨性别厕所、女性平权等等，以及无神论、世俗化和严格的政教分离，充满了担忧和不屑，统统归结为“社会主义”。

白人至上主义是根植于美国历史的一种精神观念，也是支撑美国精神的厚重根基。在过去几百年中，每次遇到危机，这种理念便蜕化为排斥其他族裔的狭隘主义，拒绝开放和平权。近年来，随着白人人口比例急剧下降，而中产阶级又大量失去工作，白人至上主义又借尸还魂，积极发声。他们对民主党力主的移民和族裔政策，如开放移民、族裔平等、跨种族通婚、平权行动等，都统称为“社会主义”。

现在，我们可以明白，美国民主党之所以背负“社会主义”罪名，主要是他们在福利、两性、族裔等问题上坚持了开放性立场，采取了比较激进的疏通性措施。当然，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可能更喜欢用“进步”而不是“激进”来形容这种立场。

反对者对民主党的这些指控有没有依据呢？除了少数捕风捉影外，大部分都是真的。从民主党的纲领来看，他们确实希望推进全民医保、提高最低工资和失业救济金、完善社会福利制度，也确实主张保护少数人、少数族裔权利，希望以开放的心态看待移民和族裔问题。

不过，我们是否可以据此判定，美国民主党走的就是社会主义道路？这取决于我们如何界定“社会主义”。如果你认为的社会主义，就是苏式或者中式那种样子，美国民主党显然离题万里。美国民主党与共和党的区别，主要在于社会政策议题，而不是政治和经济体制。在体制上，他们都是同路人，都是美国现行制度的扞卫者。

如果你觉得“社会主义”是一个开放性或流动性概念，除了苏联、中国、古巴、朝鲜等模式之外，还应该包含实行高福利的欧美国家，比如北欧、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等，或者说这些高福利国家是另一种版本的社会主义，那就可以将美国民主党称为“社会主义者”。只不过，需要记住，无论怎样称呼，他们与苏式或中式社会主义，都存在根本性区别。

事实上，在民主党外围，确实存在一个自称社会主义者的组织，名为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英文为Democratic Socialists of America（简称DSA）。DSA是一个由民主社会主义者、左翼社会民主主义者以及工人运动活动家组成的泛政治组织。桑德斯和近两年爆红的年轻女议员奥卡西奥（英文简称AOC），都是这个阵营的代表。

与民主党相比，DSA在政治光谱上确实更加偏左，他们设想的是一个基于大众对资源和生产的控制、经济规划、公平分配、女权主义、种族平等和非压迫关系的人道社会秩序。看起来，是不是很像马克思设想的“共产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