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百年温哥华之感慨

上世纪初（1903），梁启超在克服种种琐碎事宜的拖累后，终于从横滨启程来加拿大，横跨太平洋，于二月初六凌晨，“舟入加拿大属温哥华岛之海口”，“午后一点钟，舟抵域多利”，也就是今天的维多利亚，当晚就到了温哥华。

跟我们初到温哥华是一样的感觉，加拿大的自然景观让四处奔波的梁启超颇感惊艳，即所谓的“山皆秀丽，灌木如莽”。

梁启超在日本期间。

在温哥华接待梁启超的，是永生大厦（今卑诗华裔博物馆）主人叶生的侄子叶恩。当年代表叶家在维新人士和美加高层周旋最多的人，并非只有叔叔叶生，侄子多人皆是左膀右臂，其中尤以叶恩最活跃，为保皇会做事不遗余力。他的女儿也是康有为女儿康同璧的闺蜜，康同璧正是促使梁启超来加拿大考察的重要推动者之一，只是等不及梁启超的拖延，她先期去了美国。

康梁诸人在温哥华逗留期间，都曾下榻永生大厦。我们今天参观华裔博物馆，如果凝神倾听，当可听到他们在这幢历史建筑中踱步思考的历史回响…

华裔博物馆坐落在温哥华唐人街最古老的建筑。（政府供图）

梁启超到北美考察首站的兴奋很短，在大温和维多利亚参与多场活动后，他就观察到华人社区的诸多短板，其中有些是由时代和族裔文化背景所限制，有些陋习则延续至今，令人感慨。

梁启超看到华人早来此地者，并无投资地产，“从无一人肯买地以牟大利者”，“此亦学识不足，不能与西人竞争之明证也”。他的观察当属犀利，但尽管“地价骤涨至百数十倍”，当时种族歧视严重，华人有无权利购买或者有无信心购买，尚有商榷之处。但看今日，即使人权平等，华人已经懂得买地的重要性，但也因为炒房者多，而最遭人诟病。

温金有（左一）、叶生（右一）等人合影。中站者发型服饰与梁启超在温哥华影楼的照片十分相近，怀疑是梁启超。（温哥华市档案处藏）

梁启超在华埠几天，就已经观察到华人嗜赌，“几乎无家不赌”，以至于“以区区之温哥华埠，而番摊馆有二十余家，白鸽票厂有十六七家，他埠亦称是”。按照梁启超的调查，“是每年温哥华一埠之资本，蚀于赌者将三十万，合计哥伦比亚全省，岁蚀至百万矣”。梁君所言甚是，华人嗜赌恶习，至今不改，只是赌资愈发庞大。如将此钱用于生计，用于投资，用于慈善，当有另番景象。

梁启超目光如炬，看到华裔商人的不足之处，那就是“只能牟本国人之利，只能牟东方人之利；然与欧美人相遇辄挫败，则有此天才而不知扩充也”。梁氏所论，与今天状况，仍相差不远。华商总以不懂此地法规，语言不善，而无法将商业才华“扩充”至主流经济，只赚自己人的钱，实属百年之软肋也。

梁启超也看到“华人爱国心颇重，海外中国维新会（西名为Chinese Empire Reform Association)实起点于是”。但梁氏赞赏维新会效加拿大立宪国选举法，公举协会干部，乃是学习公权力产生的好途径。反观今日，华人社区协会闹事起因，大都是与选举规则相违背。可见梁氏眼光，却有独到之处，盖皆因他对中国酱缸文化所知甚深。

上述杂论，盖出于梁启超一百二十年前的《新大陆游记》，他在加西之行一章的最后，大段引用美国总统老罗斯福关于太平洋重要性的演讲，称“世界大势日集中于太平洋”，中国崛起，如不利用太平洋，则可谓不知时局之变化，他已然预知中美在太平洋角逐的不可避免，实乃有大智慧者。我们不能不一读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