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能忘却的记念：反思加拿大“排华法案”100周年

记忆是一个国家的灵魂，忘却则是国家的危险。历史是我们前进的路标，忽视历史就是背叛未来。今天，我们来谈论的是加拿大一段令人痛苦的历史，那就是100年前的“排华法案”。

我忽然想起鲁迅先生在1935年发表的一篇文章《为了忘却的记念》。文中他对中国传统文化和民族历史的遗忘和忽视进行了批判，并呼吁人们对于历史应该进行真正的反思和记忆。

如果时空可以逆转，鲁迅先生能够再现，在加拿大“排华法案”100周年之际，他老人家又会如何下笔？

我想，他肯定会依然是如此开篇。“我早已想写一点文字，来记念100年前的加拿大华人。这并非为了别的，只因为两年以来，悲愤总时时来袭击我的心，至今没有停止，我很想借此算是竦身一摇，将悲哀摆脱，给自己轻松一下，照直说，就是我倒要将他们忘却了。”

正像当年，他一定会依然用“记念”，而不是“纪念”。

在中文词典中，一般情况下“记念”与 “纪念”同义，都有通过记忆或文字等方式把过去发生的人、事、物保持或记录下来的意思。相比较而言，“纪念”用的场合要比“记念”多，更强调的是一种怀念和缅怀。而“记念”则是强调记住和不忘，主要相对于“忘却”而言。

100年前的“排华法案”显然不是什么值得怀念和缅怀的东西，而是必须被记住和不忘的一段历史。鲁迅先生用“记念”而不用“纪念”，真的是精准得紧。

《华人移民法案》诞生的背景

100年前，在加拿大全民排华的民意和情绪下，联邦政府于1923年通过了《华人移民法案》，只要是华人，不管来自当时的中华民国，还是英籍华人，或全球的其他地方，都不准进入加拿大。只有少数商人、外交官、留学生和特别个案可以例外。

这就是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它不只是针对当时中华民国的公民，而是专门针对黄皮肤黑头发的所有华人——不管你是保皇派还是维新派，也不管你是共和者还是共产者，更不管你是来自陆家嘴还是尖沙咀，统统不得入内。

这样，已经在加拿大的华人，连老婆、孩子都无法进来，个个变成了光棍。从1923年“排华法案”到1947年被废除，只有不到50个华人被允许进入加拿大。

“排华法案”发生在那样一个时代，欧洲至上、白人至上盛行，种族歧视和排斥习以为常。华人作为有色少数族裔，面临着极端地不公平待遇和不公正对待。然而，我们不能仅仅将这段历史视为一个悲惨的故事，而是应该看到其中所蕴含的深刻意义和价值。

反思《华人移民法案》

“排华法案”的出现表明，在过去，华人在加拿大遭受了严重的歧视和排斥，他们被剥夺了基本权利，包括投票权、购地置业和就业的权利等等。这种种族歧视导致华人长期处于社会边缘化的状态，无法融入加拿大主流社会。即使华人在加拿大建立了许多重要的社会机构，如中华公所和华人商会等，但华人在社会和政治领域仍然受到排斥。

我们常常天真地相信，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是请不要忘记，法律是人制定的。即使在一个法制齐全的社会中，法律也是由民选或钦定的立法者制定的。如果立法者被种族主义的幽灵缠身，被傲慢与偏见的民意左右，“排华法案”的出现就成为了历史的必然。

听听100年前在庄严的加拿大国会大厦议事厅内，一位来自卑诗省的时任参议员是如何对在场的国会同事们开诚布公的：

“在不到50万人的人口中，我们有30,000名中国人......他们对我们毫无用处；我们永远不能同化他们，也永远不会使他们成为加拿大人。你最好接纳与我们所属的种族更接近的人。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与普通白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你无论如何也无法弄清楚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中国人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好公民。他们是优秀的家庭佣人和忠诚的劳工，但他们永远不会帮助我们建设一个令我们自豪的加拿大。”

有这样的立法者，“排华法案”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当然，这同时也表明了多元文化的重要性。今天的加拿大已经成为一个多元化的国家，各种不同文化、族裔、肤色和信仰的人民在这里共同生活和工作，理应和谐相处。种族歧视和排斥已经被当今社会所唾弃和抛弃，尽管歧视的幽灵不死，偏见依然固执。

是偏见也好，是歧视也罢，但谁能否认，加拿大在文化和经济方面取得的成功，不是因为依靠了多元化的力量的支撑？谁又能否认，华人社区在加拿大的贡献和成功，包括商业、文化、科技和政治等各个领域，不是多元化社会的最佳例证？谁还能否定，华人不仅是加拿大的建设者，更是加拿大的建国者之一？

我们应该铭记华人社区对加拿大社会和经济的重要贡献，并在未来的道路上更好地学会理解和尊重各种文化和社区，特别是经历过“寄宿学校”(Residential School)和“60年代抢走孩子”(Sixties Scoop)遭遇的原住民社区和其他被边缘化的族裔。

“排华法案”的出现还要提醒我们应该以真诚和公正的态度来面对过去的历史。我们当然不能忘却过去，也不能简单地将历史事件深埋于心底，而是需要正视过去的错误，以便不再重复同样的错误。

我们应该记得，华人今天所拥有的，是过去无数先人的艰苦奋斗，甚至是献出生命才换来的，包括从建国时的修太平洋铁路，二战时的太平洋战役，再到当今的跨太平洋贸易。我们需要感激和珍惜这一切，同时也要与国人一道反思历史的教训，不断向前迈进。我们应该坚信，只有通过了解和尊重各种文化和社区，我们才能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显然，在这个过程中，华人社区始终应该被看作是加拿大历史和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尊重华人社区的历史和文化，并通过教育和宣传等手段，让更多人了解华人社区的贡献和文化。在过去，华人遭受了不公正待遇，但他们并没有放弃，而是通过努力和奋斗，逐渐获得了自由和平等的地位。今天的加拿大已经成为一个文化多元化和包容的国家，这得益于历史的教训和人民的努力。

对抗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加拿大“排华2.0”

但是，近两三年来，疫情爆发、地缘政治博弈、局部战争、经济动荡，世界很多地方出现了大量针对华人和亚裔的言语攻击、身体攻击、排斥和歧视现象。

在这样的背景下，加拿大也不幸出现了一系列反华裔歧视的事件。你能相信吗，一个一直名列前茅的世界上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一个被称为亚洲之外最有亚洲风情的城市，竟然会夺得“北美反亚裔仇恨犯罪之都” 之头衔？

研究发现，温哥华2020年有警方记录的反亚裔仇恨犯罪共有98起，比上一年增加了8倍，比美国人口最多的10个城市报告反亚裔仇恨犯罪的总和还要多。从2019年到2020年两年时间，温哥华反亚裔仇恨犯罪案增加了717% ，在加拿大4个最大城市中涨幅最高。

加拿大国家统计局一份报告显示，在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加拿大华裔社区遭受了大量的仇恨言论和攻击，其中涉及身体攻击和威胁的事件增加了50％。而首都渥太华，竟然是排名仇恨犯罪事件发生率第二高的城市，温哥华也高居第四。你能相信吗？

如果这些数据反映的还只是刑事层面的人身伤害，而更为严重的是排斥华人融入加拿大社会的杀人诛心。看当今的大小媒体头条，听各级政客的慷慨激昂，一个个仿佛中了魔咒式的，以反中反共为名，以打击外国干涉为突破口，以击落气球为亢奋，对在加拿大的华裔科学家、参政人士、甚至华人投票者进行针对性地任意抹红，抹黑，贴标签，含沙射影，甚至是蓄意中伤。

所有这些迹象表明，加拿大的“排华2.0”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而且比100年前的“排华法案”，更是得到了“麦卡锡主义2.0”的加持。这必需引起我们高度关注和强烈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