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影响透明度登记”之我见

加拿大联邦政府负责国家和国民安全的公共安全部日前宣布，就“外国影响透明度登记”的优点进行全国咨询。[1] 欢迎公众在2023年5月月9日之前参与在线调查。[2]

根据加拿大公共安全部的说明，本次社区咨询是针对正在国会拟议的《外国影响登记和问责法》，目的是促动公众了解政府将准备如何实施外国影响透明度登记，征求社区人士的意见。征询结果将为政府决策和相关法案的走向提供信息。[3]

每一个加拿大公民或者居民，都应该积极参与这样的加拿大政治和民主进程，这是加拿大宪章赋予每个国民的权利[4]，也和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休戚相关。

为了有效地参与这样的咨询，我们应该对《外国影响登记和问责法》等相关内容有尽量全面、充分、清晰的了解，对其优劣之处有所知，特别是注意它的缺陷可能给加拿大华人社区等一些少数族裔社区带来非故意（Unintended）的负面影响。

《外国影响登记和问责法》的“前世今生”

作为一个主权国家，加拿大必须坚决彻底地按照自己的法律和国家利益防止任何外国势力的干涉。这一点，毋庸置疑。用立法的形式来规范之，也是非常重要和及时的。

率先提出此项立法的是前联邦保守党国会议员赵锦荣。他于2021年4月13日提出《外国影响登记法》（Foreign Influence Registry）的私人法案（C-282），并在国会宣读，又称一读。[5]

提案要求代表外国政府或外国政治组织委托人在对加拿大公职人员采取游说、会见等具体行动时有义务提交申报，登记为外国代理人以增强透明度。如果不登记或者登记信息不准确，将会被罚最高二十万罚款或/和两年有期徒刑。

根据这个提案的定义，外国政府是指法案附表中所列国家的政府。外国政治组织是指来自法案附表所列国家的政治组织。外国委托人是指外国政府、与外国政府有关的个人或实体、主要为追求政治目标而存在的外国政治组织或与该组织有关联的个人或实体（包括社团和企业等）。

该提案特别注明，这个空白的“外国名单附表”是在立法之后，由国家安全和情报委员会或加拿大安全情报局的报告而界定，经总督批准下令修改附表，增加、更改或删除国名。

在2021年9月20日的联邦大选中，赵锦荣最终未能连任，该法案的提案也就胎死腹中。

但是，推动此法案的努力并没有因此而停止。2022年2月24日，联邦保守党参议员里奥·豪萨科斯（Hon. Leo Housakos）向参议院提出了《外国影响登记和问责法》（S-237），并在参议院宣读。[6]

该提案同样要求代表外国委托人行事的个人在对公职人员采取游说、会见等具体行动时有义务提交申报表。它还规定建立一个公共登记册，所有申报都必须保存在登记册中。因为内容与赵锦荣的2021年《外国影响登记法》基本一致，所以，此提案也有“赵锦荣提案2.0”的别称。

该参议员的提案还要求修订《刑法》，加重代表外国政府行事罪犯的刑罚，并规定根据《外国影响登记和问责法》提交申报表的任何人，将被推定为代表外国政府行事，除非经权衡可能性后证明相反的情况。

“2.0版”存缺陷，可产生非故意的负面影响

正在拟定的《外国影响登记和问责法》的目的显然是为阻止外国势力干涉加拿大内政，其出发点符合加拿大国家利益，值得肯定。但此法存在着某些先天不足，可能对少数族裔社区产生非故意的负面冲击，我们同样需要保持高度警惕。

该法案的一个最明显特点是要增加外国代理人的透明度。其基本逻辑就是增加了透明度，就可以阻遏外国势力的恶意干涉。但是，增加透明度并不等于能阻止恶意事件的发生。比如2000年代初的安然丑闻。总部位于美国的能源公司安然公司从事欺诈性会计行为，旨在夸大公司的利润并隐瞒债务。尽管安然是一家上市公司并受到监管监督，但多年来一直欺骗投资者、审计师和监管机构，导致公司倒闭并损失数十亿美元的投资者财富。[7]

同时，该法案提出的增加透明度的方法是通过登记，那么谁要登记？什么要登记？什么不要登记？

从该法案的行文来看，外国代理人要依法登记。需要划重点的是，第一，法案本身对“外国”的界定是空白，留待以后由安全情报机构确定的一份名单来界定的，所以这就有明显的随意性、滞后性和不完整性。

第二，由于“外国”名单的不确定性从而使依法登记形同虚设。比如说，没有列入这个“外国”名单的政府和组织，是否依然可以“合法”地对加拿大进行干涉？“友好国家”的干涉就肯定不是“恶意”了吗？不久前，加拿大就曾被最友好的邻邦以“国家安全威胁”之名强征钢铁和铝制产品特别关税。[8]

同时，被列上了这个“外国”名单的政府和组织，是否依然可以绕道未列入“外国”名单的组织或机构对加拿大进行曲线干涉？

更令人费解的是，按照该法案登记了的外国代理人，经过该法案的登记“掩护”，是否干涉就由“恶意”变成了“非恶意”？由此竟然可以“合法”干涉加拿大内政了？

由此可见，加拿大并没有因为此法案而阻止外国干涉，从而变得更安全。

同时，由加拿大情报部门来确定的“外国”名单，是很危险的。情报部门的工作特点就是假设任何人都是值得怀疑的。这极大可能对来自列入名单国家的原族裔社区造成困惑、不安甚至恐惧。因为加拿大移民社区与原族裔国家的亲人、朋友、同学、同事、生意伙伴等等保持正常的联系和交往乃是人之常情，也是基本的人权之一。在一个由加拿大宪章和多元文化法保障的社会里，要求部分移民社区对原族裔国家、政府或宗教公开表示敌视或不敌视，仇恨或不仇恨，这既缺乏法律依据，又不符合社会道义。

更为严重的是，这样的一份“外国”名单将为部分有种族主义倾向的个人或者团体助纣为虐——为他们攻击少数族裔提供了法律上的便利。比如，最近发生的部分媒体针对华人社区团体和华裔民意代表的系统性恶意攻击，就是出于加拿大情报部门“泄露”未经证实的信息而起。同时，这类恶意攻击也加剧了华裔社区内部的分裂，令一些持有不同政治立场或观点的社区成员形成极端的对立。

可以预见，加拿大并不会因为此法案而变得更团结与和谐。

除此之外，该法案还明确表示，提交登记申报表的任何人将被推定为代表外国政府行事的代理人。由于被“推定”，无辜者必须自我证明不是外国代理人，这似乎与无罪推定的司法原则相违背。尽管被推定为外国代理人只是一种“标签”，并不是法律上的定罪。但是，在一个愈演愈烈地反亚裔歧视和仇外排华舆论环境和社会氛围下，“外国劳工”，“外国买家”，“外国间谍”,或“外国气球”等等煽动性论调，现在再增加一个“外国代理人”，使得任何被贴上“外国”标签的人和事很容易被误解和怀疑。

当“外国”标签变相成为相关移民社区的原罪，其潜在威胁和伤害不得不加以提防。

政府咨询，亡羊补牢

可能有人会问，怎么可以对一个尚未通过的法案未来的影响作预先推断？其实，加拿大立法具有一个极其严格、严谨的程序，从宣读，到原则性辩论，再到逐条内容讨论，最后投票、批准、公布，是极其正常、公开而必须的民主过程。[9]对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讨论分析，就是这个民主过程的必须。

也许正是考虑到“2.0版”存在的缺陷以及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加拿大联邦政府正通过国家公共安全部网站，从2023年3月10日到5月9日，就“外国影响力透明度登记的优点”向加拿大公众展开为期两个月的意见征询。

除了说明“外国影响力透明度登记”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之外，最重要的是将增加外国在加拿大影响力的更广泛透明度，以应对不断变化的外国干涉威胁。尽管咨询只强调优点，却仍有重要意义。

咨询的主要领域包括：可登记的活动；豁免；信息披露；合规要求。

咨询全部采用匿名回答，以保护个人隐私。问卷可用任何一种加拿大官方语言完成。一共有六个开放性的问题：

𝟏.“外国委托人”的定义应包括哪些类型的组织

或实体？

𝟐.哪些类型的活动和/或安排应予登记？

𝟑.哪些活动（如有）应免除登记义务？

𝟒.应要求登记人披露有关其活动的哪些信息，

应在多大程度上公开这些信息？

𝟓.强制合规需要哪些处罚（如果有的话）？

𝟔.你对这次咨询还有其他看法吗？

如果你觉得这些议题对你和你的家人可能有影响，可扫描二维码登陆加拿大公共安全部的咨询专门网站表达你的意见。

社区发起请愿，

呼吁联邦政府杜绝“2.0版”立法遗漏

“外国影响力透明度登记的优点”的网上咨询显然不够全面，有明显的预设立场引导性的倾向。如此一来，人们的反馈可能倾向于优点，而忽视了缺陷。一个严谨的立法程序必须考虑正面和负面影响，并能倾听平衡体现正反不同声音。

除此之外，这次网上征询意见还有其他的一些不足。比如，由于是网上匿名咨询，无法用比较科学的统计方法确定反馈意见的代表性。因为是用加拿大官方语言，可能给非英、法母语的人士对表达和讨论法律、国安等复杂问题时造成不便。

为此，近日，部分来自全国多个省区的跨族裔社区人士联合发起网上请愿，呼吁：“捍卫宪法，对任何针对加拿大有色族群的骚扰和污名说不！”

加拿大的历史告诉我们，没有敌国的加拿大，才是最安全的。没有歧视的加拿大，才是最强大的。

同时我们强调，必须反对来自任何外国势力的恶意干涉——维护加拿大的国家和国民的强大与安全，是每一个加拿大人共同的责任和义务。我们支持为维护宪法和多元文化的包容、平等的所有努力。促进加拿大人的团结与和谐，是每一个加拿大人应有的期盼和祝愿，同时也是任重而道远！

“如果尖锐的批评完全消失，温和的批评将会变得刺耳。如果温和的批评也不被允许，沉默将被认为居心叵测。如果沉默也不再允许，赞扬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么，唯一存在的那个声音就是谎言。”有人把这段话说是柏拉图所言，其实是不是柏拉图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沉默，要发声。

表达咨询意见，签署请愿书，都是华人社区发出声音的方式，是你我共同发声的时候了。

资料来源

Consultation on a foreign influence transparency registry - Canada.ca
Consulting Canadians on the merits of a Foreign Influence Transparency Registry (publicsafety.gc.ca)
Enhancing Foreign Influence Transparency: Exploring Measures to Strengthen Canada’s Approach (publicsafety.gc.ca)
Guide to the Canadian Charter of Rights and Freedoms - Canada.ca
Private Member's Bill C-282 (43-2) - First Reading - Foreign Influence Registry Act - Parliament of Canada
Public Bill (Senate) S-237 (44-1) - First Reading - Foreign Influence Registry and Accountability Act - Parliament of Canada
Enron scandal - Wikipedia
Prime Minister Trudeau responds to steel and aluminum tariffs imposed by the United States (pm.gc.ca)
Microsoft Word - 1713756ZHS _re.1391097_ A.Democracy in Action-NEW.doc (parl.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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