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哥华的“一席之地”,述说华裔的“味儿”与“道儿”

2020年8月中旬，独具匠心《一席之地》讲述华裔历史的展览，在温哥华唐人街黄氏宗祠大楼汉生体育会（27 E Pender Street in Chinatown）开幕。展厅入口，以马赛克铺成老派“KUO KONG SILK”（国光丝绸）字样的通道引导，进入《一席之地》展厅，主题虽然是卑诗省与华裔移民的老话题，内容和表述却装进了“新酒”，栩栩呈现出别具特色的“味儿”，令参观者回味无穷、咂摸出其中的华裔之“道”。

同样的故事代代相传

展览从食物入手，似乎一下子抓住了参观者的胃口。“这个展览选择以华人的食物和餐饮业为切入点，是我们展览委员会脑力激荡时的一致共识。”方静怡（Denise Fong）这样告诉记者。她作为策展人之一、UBC大学博士，去年曾成功策划华裔先民展览，在本拿比乡村博物馆的斗室之间，娓娓道来百年来华裔家族，在本拿比和卑诗省迁徙、扎根并成长的故事。

展览介绍了台湾、香港和大陆的先侨，为了在异国他乡“讨口饭”吃，开始在西人和其他族裔餐馆打杂、帮厨，直到把家乡的味道、美食引进本地，开办自己的中餐馆，一代传一代，不仅扎下根来，还培育出莘莘学子，成为社会有用之才。“我亲自到卑诗省的内陆许多小镇，拜访一个个中餐馆，餐馆老板告诉我，他们是从上一个华裔家庭接手这个餐馆；因为，上一个老板的孩子们长大了，要接受好的教育，去了温哥华、维多利亚；而上一个老板，也是从上上个老板的手这样接过来。”方静怡特别惊讶“几乎所有的小镇中餐馆，都是这个同样的故事！”

就是这样一间小小的餐馆，保存了先侨从帮工、养家、立足、创业，为当地居民提供中国食物，创造就业和繁荣经济，一棒接一棒地承袭传递下来，讲述着同样故事、代代传承！这不仅是传承了食物和餐馆，也传出来文化和认同。

不同以往，《一席之地》没有仅仅停留在从地下室角落那布满灰尘蛛网的故纸堆里，搜罗出些许残缺不全的老报纸旧照片，而是从过去、现在和未来普罗大众每天必须的“吃”说起。“您吃了嘛？”这不全是老北京的问候语，也是全体华裔时时必念、日日必说的口头禅！让我们从品尝展览中吃食的不同香味儿，探寻背后的思乡情结和文化认同，甚至华裔追求社区经济工作平等地位的圭臬：华裔之道。

展览中的这些影片是由卑诗大学INSTRCC (Initiative for Student Teaching and Research in Chinese Canadian Studies) 课程的学生所制作的短片，学生是来自于不同祖籍和学科的华裔学生。让我们先品尝下面的【视频对白】里的原汁原味“家乡味儿”和“文化之道”。

品尝 【味儿之一】饺子、冰糖葫芦炸酱面

“爸爸今天中午吃什么呀？”“吃饺子！”

切菜、调馅儿、擀皮儿......爸爸一双粗糙的大手，却精巧地做出了家乡地道的饺子。帅气的北京小伙陈丹宁说：我上小学的时候，参加了中央电视台录制的包饺子特辑，品尝到各种各样的饺子，还有包饺子比赛。饺子，一定是餐桌上不可缺少的元素；我妈妈有几样拿手的好菜，像麻婆豆腐、红烧肉，这样的菜色，还有北京美食，京味儿冰糖葫芦、炸酱面，让我立刻想起家乡忘不了的味道，勾起思乡情绪和美好记忆。

【味儿之二】渴望，吃到新鲜的清蒸海鲜

广东清秀的女生吴倩蓉满脸自信地说：吃海鲜，把我们连接在一起。我总是有这样的渴望：哦！我要海鲜，我想吃家常菜、清蒸的。我一直很自豪地告诉其他人，广东菜的做法永远都是清蒸，用最新鲜的食材，不会用很多调味料，只要加入少许盐和酱油即可，用蒸或水煮，保留食材原有的味道。这是我饮食与身份认同中最重要的部分！

咂摸

【道儿之一】冲一杯丝袜奶茶都绝不马虎的香港精神

“思乡呀！不如到港式茶餐厅一杯香滑奶茶解乡愁！”---佚名

丝袜奶茶是不少外国人眼中的最具香港特色的饮品，这背后蕴藏着文化密码。以白棉布做成的长条红茶袋，隔走滚烫的红茶内的茶渣，使奶茶更香滑，茶袋因而染上奶色，就像女生的丝袜，称为丝袜奶茶。香港曾经是英国殖民地，饮食方面受到不少英国的影响，香港本地人用成本比较低的各种锡兰红茶，冲出浓重味儿的茶，再加上炼奶或淡奶冲调，让奶茶成为普罗大众的饮品。

看似普通的奶茶，从茶叶的筛选和比例，到撞茶的技巧都非常讲究，冲制过程需要：一冲、二焗、三撞、四回温，这一繁复工序成为独特的技能。由奶茶带动了茶餐厅的发展，每天到了下午3:15分：“三点三”，打工仔们就到茶餐厅吃个下午茶提提神，广东俗语称这种小偷懒“蛇王”，而这种茶餐厅就叫“蛇宝”。在茶餐厅“饮杯茶、食个包”，成为香港尤其是老一辈人集体的回忆。很多香港著名的作家，都会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中，讲到丝袜奶茶和茶餐厅文化。

2014年“港式奶茶制作技艺”列为首个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UNESCO）。港式奶茶和茶餐厅，在香港人心目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和深厚的文化记忆：反映香港人的执着，务求凡事做到最好，从大事到小事，连冲一杯奶茶都绝不马虎的香港精神，与狮子山精神异曲同工。

【道儿之二】烧腊，保存华裔社区文化经济品牌

烧腊，众多老华侨和华人的钟爱，是老店师傅代代相传的独门秘方；然而，1968年，卑诗省卫生局通过了附例，温哥华市政府选择性地于唐人街的烧腊店实施，导致五间烧腊店关闭，剩余两间为表示团结已自愿关闭。温哥华省报记者詹姆斯·巴伯质疑烧腊的制作过程和储存方式，是否会导致食物中毒，乃备受争议。余世积先生代表“维护华埠烧腊委员会”说：城市卫生官员认为烧腊是加拿大第一公共卫生危机，但这并不属实，因为并没有人因为食用烧腊而死亡或食物中毒。烧腊，对于某些人或许是小事，但对于加拿大华裔社区，这是价值3000万的工业链，在温哥华是价值1100万的工业链，由烧腊带来的行业，能改善唐人街的经济、提供就业。失去烧腊行业，将会是华裔社区的损失。烧腊技术是我们的文化遗产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必须抗争。

唐人街商铺主、社运人士、侨团领袖、华裔律师和国会议员积极参与，全加拿大各唐人街组织签名支持。经过长达十年的抗争，终于在1978年5月1日，《镜报》以题为：“维护华人尊严，烧腊请愿胜利！”保护了具有文化和经济价值的行业和华裔品牌。

回味

【滋味长长兮】华裔博物馆走出坚实的一步

两年前，作为华裔加拿大人博物馆项目的坚定推进者和执行人，贸易省务厅长周炯华 (George Chow)在展览开幕式视频直播中，分享了他的祖父初来维多利亚，就在餐馆洗碗帮工做苦力，后来他的父亲、祖母和家人，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终于在温哥华团聚。展览就讲述了与他的家族一样的其它先侨家族的故事，先侨们怀着美好的希望，通过不同途径来到加拿大，与当地居民一起建设家园，塑造了卑诗和加国历史。华裔加拿大人博物馆（Chinese Canadian Museum）的建立，使“我们从未如此需要联合起来，分享华裔加拿大人社群建设本省的故事。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了解华裔加人社群在过去和现在的重大贡献。”华裔博物馆的整体规划，就是要通过主馆和分馆的建立，恢复和带动特色食品和餐饮业，吸引观光客和本地居民，在了解华裔历史遗产的同时，品尝特色中餐和食品，带动旅游观光餐饮经济，建设多族裔包容和谐共存的社区。

新近成立的华裔加拿大人博物馆协会主席黄丽珠 (Grace Wong) 说：“这展览将给公众亲尝华裔加拿大人博物馆如何展示华裔加人的历史贡献，以及如何参与卑诗省与加拿大社会。”她回顾了240多年前，第一批华裔木工（匠）来到卑诗省，帮助建设城堡要塞，以及后来的太平洋铁路。今天的这个展览，通过每一个人都可以“品尝”的食物，了解华裔餐饮文化，这也是华裔共同建设卑诗和加拿大、塑造本地经济文化和历史，而获得“一席之地”！这是华裔加拿大人博物馆协会迈出坚实的第一步。

随着先侨漂洋过海的家乡口味，在这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中国食物和餐馆逐渐受到了当地居民的接受和喜爱。Chop Suey、Sweet & Sour Pork和Fortune Cookie，恐怕这些“洋式中餐”，或许会让没有来过北美，并亲口品尝的“中国人”摸不着头脑，但看到这些洋名字对应的中文：点心（广式）、炒杂碎、咕咾肉和餐后甜点（里面有幸运字条饼干），就会释然一笑。展览的主要设计人之一，温哥华博物馆Gosselin博士说，她自己和其他本地朋友都很喜欢吃中餐，尤其是略微西式洋化了的中餐。她还特别介绍原住民和华人联姻的故事，卑诗省早期被殖民时期，原住民被排挤歧视，不允许到白人餐馆和公共场所，所以，中餐馆就是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吃中餐、交中国朋友，甚至结成婚姻伴侣。正在做中式点心的小伙子约瑟，就是华裔与原住民联姻的混血。

挑战

【道儿亦修远】

记者走出《一席之地》的展厅，隔壁的“明和厨房餐饮用具零售店”（Ming Wo Cookware，创立于1917，成为唐人街Chinese Historic Heritage），于今年1月初，无奈宣布关闭华埠老店。这家被誉为温哥华唐人街华埠遗产的百年老店，就连门头“Ming Wo”霓虹灯招牌，都是唐人街一景的经营中西厨房餐饮用具老店，就此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