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自打俩人同床共寝以后,俩人的关系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刘晓慧来说,她竭尽全力地把一个女人所具有的温情和体贴都奉献给赵晓阳,让他感到自己有一个温暖的家,哪怕这种感觉是暂时的、虚幻的。同时,她又牢牢守住最后的阵地,守住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毕生承诺。

而赵晓阳自从当初爱上刘晓慧以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向她发动着爱情攻势。尽管后来当刘晓慧向他说明真相后,他也打消过念头,但随着俩人关系的不断升温,特别是刘晓慧对他的更加关爱,使他又产生了新的冲动和幻想,仿佛觉得刘晓慧的防线不是不可突破的。在他看来,爱一个人并没有错,而爱是执着的,不屈不侥的。

实际上,刘晓慧的想法太天真了:对于男人来说,睡觉时身边躺着个女人,无异于狼的身边躺着一只羊。就算是传说中的柳下惠,一时可以,但不可能长此以往。赵晓阳既然也是血肉之躯,就免不了要有凡人之想。所以,安静了几晚之后,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一天夜里,他悄悄地揭开了刘晓慧的被角,从自己的被子里钻进了人家的被子,一把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刘晓慧一阵轻微的哆嗦,没有吭声。

赵晓阳的胸紧紧地贴着刘晓慧的背,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

他开始用舌头轻轻的舔着她的耳朵,然后是脖子。

她继续微微地哆嗦,还是没有吭声,却大口的喘气。

他轻柔地扳过她的肩膀,和她热烈的亲吻,直到喘不过气来。然后,他让她的头贴紧自己的胸脯,听着心脏的剧烈跳动。

下面胀大了,抵着女人柔软的肌肤,感到异常舒服。

热血直往头上涌。他腾出一只手来,褪下自己的内裤,然后去褪她的。

她用手拽着,但挡不住他的热烈,内裤褪到了大腿。

她轻轻的呻吟着,却夹紧了腿,任凭他的东东在下面拱着,却无门而入。

很快,他像洪水一样,喷发到她的小腹上。

俩个人僵直不动,好一会儿。然后,她默默地爬起来,到卫生间去冲洗。

连续数月,他们就这样过着性生活。

终于,有一天晚上,俩人完事后,赵晓阳憋不住要说了。

“晓慧,我。。。我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赵晓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响,终于鼓起勇气,嘟嘟囔囔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样撑着。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必要这样苦守着你的男朋友。要知道,国内的优秀女孩儿多的是,他的挑选余地大的很。。。”

“晓阳,不要说了,就这样很好。” 刘晓慧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说道。

“我要说,我要说,我就是要说!” 赵晓阳突然大声地说,像是要把她唤醒,“他算什么男人?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打发到加拿大来受苦,自己躲在国内享受?换了我,一定不会像他这样。。。”

“。。。。。”

“求求你,去和你男朋友说说,” 赵晓阳带着哭腔,“让他在国内另找吧。”

别说了!!” 刘晓慧突然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俩个人僵持在那里,互不吭声,好一会儿。

赵晓阳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身子站在床前,愣了一会儿,抱起自己的被窝,走了出去。

刘晓慧用被子埋上头,躲在被窝里嘤嘤的哭起来。

(八)

赵晓阳不再抱有幻想了。他知道,他俩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了。与其这样不清不楚的维持下去,不如趁早了断。

俩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大使馆来了一个国内的代表团,成员都是国内各大公司的代表:他们想招聘海外的留学生回国效力。赵晓阳和周强等人一起,去听了他们的报告会。大家被国内经济发展的大好形势所鼓舞,纷纷填写了应聘表。赵晓阳和中国联通的代表认真交谈以后,也毅然决定辞职,回国发展。在加拿大,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回到家里,他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装在手提箱里,然后告诉刘晓慧,他准备搬到周强他们的集体宿舍去住一段时间。刘晓慧默默地站在旁边,看他收拾行李,目送他拎着手提箱,走出门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国内的消息不久就传来了:他被中国联通录用了。同时得到通知的还有他的老哥儿们周强。这个家伙,夏天刚毕业就得到了加拿大国家银行的美差,这才上几天班啊,就又跳槽去中国银行工作,决心真大!看来,也是在这个鬼地方呆够了。

有伴同行,赵晓阳的信心更坚定了。他马上回到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并婉转谢绝了老板的一再挽留,然后去旅行社买了回国的单程机票。这次,不是探亲,而是走上一条回国的不归路。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有一件事儿还要处理,一件让赵晓阳想起来就心酸心痛的事儿,那就是和刘晓慧告别。仔细想了想,他找到房东,预交了一年的房租,然后踌躇地走回家里,把收据交给刘晓慧。

刘晓慧看他回来了,当然高兴。却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房租收条,感到很纳闷:

“这是怎么回事儿?”

“晓慧,我。。。我准备回国发展。” 赵晓阳低着头,嘟嘟囔囔地说。

“回国发展?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想家了,不能再忍受这里冰冷的生活了。” 赵晓阳用了双关语。

刘晓慧不再说话了。她长叹了一口气,到厨房去了。

赵晓阳跟了过去。

“晓阳,我不能再用你的钱了,这房租我自己交。”

“晓慧!”赵晓阳急了,“你怎么这么说呢?难道你真的不懂我的心?你就让我最后帮你一次行吗?”

“可是,你回国去,是要用很多钱的,你又没有多少积蓄。” 刘晓慧委屈的说。

“这你就不用管了,男子汉大丈夫,无论走到哪里都有饭吃。我担心的是你。”

“晓阳!”刘晓慧掉过头来,伏在赵晓阳的肩膀上抽泣起来,哭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凄凉和无奈。

赵晓阳的眼圈也红了,他完全能体会到刘晓慧此时的感受,酸甜苦辣,应有尽有。他又何尝不是非常的难过?!但他必须挺住,因为他是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要走自己的路。

刘晓慧哭了一会儿,止住声,擦干眼泪,重新镇定下来:

“晓阳,你先到客厅去休息一下,看看电视,让我最后为你好好准备一顿晚餐,来给我哥送行。”

赵晓阳听话地走了出去。

刘晓慧在厨房里,使出浑身解数,精心地准备着每一道菜肴,仿佛要把自己对他全部的爱与感激,都揉合进去。

菜肴摆满了餐桌。刘晓慧点上蜡烛,拿出一瓶红酒倒在两个杯子里,然后向赵晓阳敬酒。俩人默默地对视着,一饮而尽。

俩人无所顾忌的喝着,忘却了昔日的恩怨、纠葛和烦恼,很快就把一瓶酒喝完了。脸都是红红的,像是两只红苹果。刘晓慧眯着朦胧的醉眼,无力地歪靠在桌边,强笑着说:

“晓阳。。。哥哥,我是一个。。。穷学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一首歌给你吧。你将来有空。。。回来,还没忘记你这个。。。穷妹妹的话,就过来。。。看一看我吧。”说完,她亮起优美的歌喉,很伤感地唱了起来: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不知能做,几日停留,

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

。。。。”

唱着唱着,已是泪痕满面。

赵晓阳接着和了下去,俩人一起深深地沉浸在歌词的意境之中:

“你从哪里来,哎我的朋友

你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为何你一去别无消息

只把思念积压在我心头

难道你又要匆匆离去

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

。。。。”

那天晚上,赵晓阳和刘晓慧都没有合眼:俩人像往日一样睡在一张床上,和衣拥抱在一起,无休无止地互相倾诉着、安慰着、憧憬着,直到天亮。。。

(九)

转眼,赵晓阳回国已经半年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圣诞前夕。

公司派他去加拿大参加一个国际会议,会期三天。赵晓阳很激动,因为会议就在首都渥太华召开,这样他就有空去看望看望老朋友、老同学了。特别是他时时挂念着的刘晓慧,不知道她这半年来生活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所以会议一结束,赵晓阳就匆匆地赶过去看望她。

加拿大的冬天还是那么寒冷,圣诞前夕照旧是雪花飘飘。可赵晓阳此刻的心情却能融化冰雪。下车后,他冒着风雪三步并着两步地跑向自己住过的那幢熟悉的小楼,迫不及待地按下了刘晓慧单元的门铃。

楼道门开了。赵晓阳大步跨上楼梯,来到三楼。可还没走到刘晓慧门前,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是男人的咳嗽。

赵晓阳放慢了脚步,走到门前,迟疑地敲了敲门。

“请进,门没有上锁。”室内的男人伴着咳嗽,用国语说道。

赵晓阳轻轻地推开门。他看到一个瘦削的男人正半躺在床上,头发花白,只有稚气的脸上才能分辨出来他还是个年青人。旁边的床头柜上堆着很多药品。

“请问,这是。。。刘晓慧的家吗?”赵晓阳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是,是。请问您是谁?”

“哦,我是她的朋友,姓王。请问她没在家吗?”

“您好,王先生。她说今晚是平安夜,一定要庆祝庆祝,就去商场买东西去了。你快进来坐,等她一会儿,她。。。她很快就会回来。”男人热情地说道,边说边想爬起来,结果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赵晓阳忙走进去,让他不要起来。他明白了,他就是刘晓慧的男朋友!

男人抱歉地笑了笑,说:

“唉!我这个鬼毛病,一到冬天就犯,就是不停的咳,不停的咳。等一下,等我喷点儿药就好了。”说完,他一边喘息着,一边从柜子上拿起一瓶气雾药剂往嘴里喷。

“您这是什么病?怎么得的?” 赵晓阳好奇的问。

“唉,别提了,是哮喘。”男人喷了药剂后,似乎好多了,“前几年在俄罗斯和老毛子做生意,为了能多攒点儿钱供晓慧出国留学,就没日没夜的工作,有点儿伤风感冒也没有在意,就开始咳嗽。起初还不太厉害,可是后来越来越严重,每次发病都要咳上几十分钟。有时候晚上刚睡下就又咳醒。就这么一直撑着,直到干不下去了,才回国治疗。回国后医生诊断是严重哮喘,给开了一大堆药方。可咱经济条件又不好,晓慧在国外开销又大,舍不得钱买药啊!”

“就说这气雾剂吧,”男人拿起了身边的药瓶,“在国内卖400多元一瓶,实在不是我们能承受的。再说了,虽然有一定的效果,但也只是暂时的,一旦停药,哮喘就又发作。到了今年下半年,哮喘病越发严重了,几乎整晚整晚的咳嗽,不能躺也不能坐,咳到气也透不过来,那种只能呼气不能吸气的感觉真是一个健康的人所感受不到的。”

“那您到加拿大来,准备怎么办呢?”赵晓阳关心地问道。

“我是不想来的,不想拖累晓慧学习,”男人接着说,“可是晓慧坚持要我来。她说加拿大医疗体制好,留学生的陪读家属可以享受免费医疗。于是我就来了,上个月刚到的。”

“哦。可是我听说刘晓慧没有结婚啊?”话刚出口,就自觉冒失了。

“是呀,我们原打算她学成回国后再成家的。可晓慧为了能把我办来治病,就提前把咱俩的结婚手续办了。准备等天暖和了,就在这儿举行婚礼。哎,到时您一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啊!” 男人话说多了,又开始哮喘了。

“哦,是这样。” 赵晓阳无话可说了。他看了看四周,又想起了什么,“喂,老兄,我还有急事,不能再等她了。哦对了,我有一只纸箱寄放在你家,里面是我的毕业证、学位证书什么的,您能不能告诉我放在哪里了?”

男人露出了惊喜的眼光:“哦!您就是晓慧常提起的赵哥呀,您看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回,不管赵晓阳怎么劝说,他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晓慧常说,没有您的热情帮助,她根本熬不过来。您等等,我去给您找。”说着,转身去了里屋,找出了赵晓阳的纸箱,“您是我们的大恩人,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走,一定和我们一起吃一顿团圆饭。您等等,我这就给晓慧打电话。”说完,就去里屋给刘晓慧拨电话了。

“都过去了。” 赵晓阳怏怏地说了一句。他充满留恋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搬起自己最后的遗留物,乘男人在屋内打电话的功夫,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雪还在不停的下着。路上没有行人,只有一辆辆银装素裹的汽车驰过,扬起阵阵雪尘。赵晓阳默默地站在街边等车,任凭着风雪的吹打。他总觉得心里堵的慌,有什么东西挥自不去。

第三辆的士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拉开车门,在钻进去之前最后朝那幢小楼看了一眼:她来了!还是那件半旧的浅色大衣,还是那条紫罗兰色的围巾,却在这银色的世界里显得那么夺目!也许是一心想着家里病重的爱人,她抱着一个购物袋匆匆忙忙地走向小楼,全然没有感觉到就在不远处,有一双深情的眼睛正在顾盼着她。赵晓阳从心底呼喊她,可是声音却哽塞了。眼看着她打开了楼道门,走了进去。泪水涌上了眼眶,他连雪带泪地用力擦去,用力地带上了车门,汽车开动了。

雪花飘飘,无休无止。加拿大的寒冬,对于赵晓阳来说,已经成为过去。在他的家乡南京,现在正是阳光明媚,熙熙攘攘。然而,还有多少海外学子,为了求学谋生,仍然在这样冷漠的环境中苦撑着!这飘飘扬扬的漫天大雪,好像含着他们晶莹的泪花,撒落到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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