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儒家佛家影響大,更信民間宗教
我覺得就儒家、道家和佛家思想來說,我父親受的影響最大的是儒家了,剩下就是佛家了,就是儒和佛。有的時候儒多一點,有的時候佛多一點,道家的思想沒有!我父親也認識不少佛教大師,比方講太虛法師,有一次去參加了法會,見到過虛云法師。虛云法師在臺灣很有名,他出生于清朝咸豐年間,一直活到120多歲。我父親也曾見過大喇嘛貢噶呼圖克圖,而且,他寫過一幅對聯給我父親,藏文的,上款落月笙先生,有人在西安的舊貨店里買到了這幅對聯。
我父親對任何正式的宗教都不相信,但民間的宗教他相信,比方講,狐仙他相信。跟我父親談正式的宗教信仰,怎麼談,談不出個所以然!我們家常常有牧師來、和尚來,連道士都有,反正我父親都是一概不拒絕,都歡迎,歡迎你來,有什麼事,跟我談好了,結果多數也只不過是捐贈些什麼的。
談基督教,叫他受洗禮,他才不會受洗禮呢!他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對外國的基督教是不太贊成的。我父親他不看書,但是,他聽說書,他很喜歡聽書,專門有幾個人給他講,他都聽進去了。那些說書的人給他講到基督教對清政府怎麼樣怎麼樣攪和中國政府,這些話對我父親影響很大。他同意我母親信基督教是政治需要,我母親在大陸時是不進教堂的,到臺灣以後,才常常和蔣夫人一起查經、禮拜。我奶奶和孟小冬是很虔誠地信佛教,我喜歡佛經,對待宗教要研究它的教理,不能研究它迷信的地方。我父親就連教理和迷信的部分都不相信。
老公館專門供奉著狐仙
我父親相信狐仙,是跟當時的社會環境有關系的。狐仙嚴格地來說是比較原始的地方上的信仰,在江浙一帶很流行,而且是老一輩人家才信。現在到上海十六鋪那里,很多飯店還供狐仙。狐仙,幷不是個狐貍,是個道士,是個白胡子道士,他是狐仙變的。
香港的黃大仙廟,供的是狐仙,據說是從東南沿海一帶傳過去的。聽說黃大仙的簽很靈,這個求簽,有個講究,不能讓一個知道的人解簽。比如,你求了一個簽,什麼事情你不能夠講,求這個簽的目的是什麼,不能講,要從簽里面看。簽上寫了上、中、下什麼的,然後去按照簽上的號碼,領取一個粉色的紙條,紙條上面是一首古詩或者一段話,不太容易懂,常常有典故在里面,需要慢慢地想、慢慢地琢磨,似乎有的時候,就會明白其中的含義。有些還是很有道理的,關鍵在你自己,你認爲靈就好。就怕半信半疑,這個是最壞的,求簽一定是要本人求的,你不能夠替別人求。
在我父親的概念里,拜狐仙不是拜宗教,狐仙像灶神一樣,狐仙是民間習俗信仰,從嚴格意義上講,談不上是宗教。再說,我父親根本不懂什麼宗教嘛!他沒有那個理論水平,他不會去看、研究什麼宗教理論,談不上信仰,他是見了傳教士,就說:阿門!見了和尚,就說:阿彌陀佛!
我父親拜狐仙,老公館里供的狐仙,供的什麼樣子,我都不記得了,但確實有一個房間是供著狐仙。老公館很奇怪的,這位狐仙一直供奉的。從蓋房子那天起,一直到拆房子。我們的管家黃國棟跟我講,在家里,老公館里面,他常常看見這個白胡子老頭,甚至有一次黃國棟跑上前去問,你是什麼人?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個白胡子的老頭、狐仙就不見了!
我不太相信狐仙,我什麼都不相信,但是我什麼都要研究,狐仙有狐仙的道理。中國的知識分子的身上一定會有道教、佛教、儒教的影響。我很少聽說中國的文學家與基督教有關系,很少!在我的身上,受到佛教密宗的影響最大。宗教就是有一點,你信則有,不信則無。我父親去世後,有一天晚上,在上海的老公館廚房里,好像有許多人在煮飯燒菜,里面叮叮當當地響,好像很熱鬧,但看房子的人進去一看,什麼都沒有,大家都認爲這是家里供的狐仙顯靈:老爺回來了!我父親回來了,這是黃國棟告訴我的。
(選自《我的父親杜月笙暨杜府舊事:杜維善口述歷史》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2020年8月全國上市,海外讀者在香港“文化閱讀購物平臺”(mybookone.com.hk)內地淘寶天貓購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