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美国诗人路易斯·格丽克,暗合了灵魂的需要。格丽克所定义的艺术:“不是去宣示已知的东西,而是去照亮被隐藏的东西。那通往被隐藏世界的小径并没有被意志标示出来···儿童都知道伟大的人类主题:时间,它哺育了失落、欲望、世界的美”。

诗人从小浸泡在古典文学与神话故事里,是古希腊的英雄们伴随她长大。她被像普罗米修斯这样的文化英雄所感召——通过自己的发明创造,使世界发生改变的神话人物感染并激励了小小的格丽克。普罗米修斯生生不息的精神火种植入了她灵魂的深处。让她从小渴望成为这样的英雄:参与改变世界,让人类诗化地栖居。正是这个高于一切情感的渴望成为她探索灵魂的原动力。她与众不同的艺术创作理念成就了她沉默的经典:《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

诗歌创作的源泉是个体对内、外世界的感受力。有人说,格丽克的一个重要特点在于她将个人体验转化为诗歌艺术。她的诗歌极具私人性。却吻合人心。故具有普遍性。正是这个密码为我开启了格丽克诗歌之门。加上有《伊利亚特》《奥德赛》《神曲》,以及《希腊罗马神话》和《圣经》的阅读经历。还有大量阅读过像里尔克、艾略特、马拉美,叶芝等诗人的诗作。正是这些阅读经验让我多少感应到格丽克的诗感。

在我看来,阅读西方文学作品无论小说或诗作仿佛都是在玩一个智力游戏。是解密的过程。正如一部反思二战的美国片《朗读者》里一个文学课堂上的剖析:“保密的概念是西方文学的重要部分。你可以说角色的所有想法(性格或本质),在小说中都被人们所持的特定信息所否定,这是有很多原因的。时而固执,时而高尚。他们决定不去揭秘。”所以人们说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一部经典作品的诞生在于它的艺术魅力与无限的深邃。好比构建一座殿堂,里面的一道道门需要读者去打开。经典作品无限延伸的力往往连作者本人都不晓得自己的作品可以被解读递进到哪一层次可让后人无限深挖下去。也许这就是我理解的可以历经世世代代的经典之作。话题似乎扯远了。

回到《别离》这一首,也许有人只读到一段儿女情长。字面背后实质的情感感应不到。在我读来,这首诗似是借了荷马史诗里的《伊利亚特》与《奥德赛》的某些场景,把自己艰辛探索灵魂的苦痛,诗作诞生前后的煎熬、磨难、缠绕与诗作脱离后的失落形如为一对恋人的追逐,纠缠与别离。诗作陈述的是一个开放式的问题。每一个诗作都是由问题构成。供读者思虑。诗人把她探索艺术的渴望过程寓意在这些典故里,借人们谙熟的经典人物虚构奥德修斯出征特洛伊之夜与他的妻子珀奥德修斯的告别场景,作为诗作的情节层层展开,把自己的内心质疑与思虑过程铺陈开来却不直说而是藏在典故里。通过隐喻的构建,让诗作极富艺术吸引力,让读者层层去揭秘。极富象征性,多义性与神秘性,考验着读者的智力层级。为作品增添了无限的遐想空间与征服力。她时常痛苦于灵魂与肉体的分离,她爱恋的灵魂为了成为英雄常常飘逸出肉身,像一面战旗高高飘扬,轻蔑肉身的存在。到处神游漂泊追寻强度有别于温柔月光的灵魂之光。这是智慧之光,对于人类来说,它的强烈程度,人们需要时间距离来理解与接受。她也理解她的灵魂急于寻光就像希腊农夫热切盼望日出的心情一样。这种逼迫感源于世界的黑暗。她担忧没有肉身保护的灵魂就像没有居所庇护的漂泊者处于悲凉的险境,也像古战场上的勇士容易战死在沙场。这种险境,好比诗人自己在探索灵魂中走火入魔得了精神厌食症,需要心理分析师为她治疗长达七年之久。尽管这个治疗过程也让她训练了如何保护自己的灵魂,用何方法探索人心。学会一步一步探入灵魂的深沟。从轻轻的拨弄到深深的拥抱,这是探寻灵魂追逐梦想的过程,也是体验渴望的过程。诗人感慨于人们以为作家是一群幸运儿,灵光一到作品就可以付梓,功成名就之容易就像希腊农夫想象的黎明一到他们就会变成英雄。

诗人格丽克的诗作充满对人类生存境况的质疑与思虑。似乎是在理性与疯癫的交界地带探究人性的玄奥与生命的意义。考虑如何在神的因素以外最大限度地掌握人类自己的命运,合理激发个体之潜能,学会平衡意志与欲望,灵魂与肉体的共生共存。不必为某一方而受难。让人类灵肉并重地诗化寄居于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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